现在我就想知道,我爷爷怎么样了。
我娘看着我,大概也知道我心中的期盼。
“你爷爷抢救过来了……”她的话让我喜出望外,这是这两天听到的唯一能让我高兴起来的消息了。
“只是他现在还没醒……”我感觉我娘连眼皮子都难打开,肯定是抢救的时候,她一直没合眼。
“星伢子,娘现在想睡觉,你先不要和我说话了。”说完她就径直往自己的睡屋走去。
“对了……”她关门前最后跟我说了一个消息,“你爹可能今天就会回来。他直接去医院。”
我爹终于要回来了吗?虽然最近发生这么多事,但是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还是不免要激动。
毕竟我和我爹很少见面,他在外边打工回来的少。
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
我爹也不像我娘,脾气没这么暴躁,对我耐心的很。
本来还打算等家里没人了我就偷偷的去跟着那两个警察,看看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现在我娘回来了,她这么困这么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说也奇怪,平日胆子最小的我,这两日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仅想到自己去调查这些东西,还想着怕我娘一个人不安全要陪着她。
可能也是因为只受到了一些惊吓,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吧。
也许这次闹事的东西,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不不不……我摇摇头,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又不懂,还是不要妄下结论的好。
那两个警察去崔二叔死的地方调查,之后可能会直接到我家来。
毕竟我妈回来了,他们肯定还要找大人问话。到时候再偷偷跟着他们也没关系。
崔二叔死的地方,说实在的我也不敢跟过去,那里可是实打实的死过人,一想起来我就发毛。
一个人在门口胡思乱想着,眼看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仔细想想发现自己还没吃早饭呢。
现在就更饿了,还是先去厨房找点吃的。
光着脚屁颠屁颠往厨房跑,远处又传来哭声。
这声音可不是崔二婶那种细细密密的啼哭,好像不止一个人在哭。
隔着老远我就看到几十号人身后跟着两辆黑车过来了。
领头哭得人我认识,那是我玩伴牛生的娘。
之前棺材还是牛生和我们几个最先看到的呢,后来他爹还帮着抬棺材。
牛生他爹抬了棺材,之后发烧的几个里就有他。
现在是什么情况?牛婶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是个年纪小一点的姑娘叫兰花的,他爹当时也帮着抬了棺材,好像也是发了烧送镇上医院了。
后面跟着的人有一些是这两个人的家属,还有其他一些七七八八的熟人。
看着这一帮人哭哭啼啼的走过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家的……你可死的冤哪……”牛婶子一路哀嚎过来,我隔着很远就能听到。
难道牛大伯死了?难道兰花他爹也死了?
不可能啊,不就是发个烧吗?
我年纪还小,哪能明白这些。
我就一个人看着他们一脸悲愤的走过来,一路上哭声震天,眼角是抹不去的悲伤与恨意。
我估计我娘也被她们吵醒了。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我吓得手脚冰凉,不知道是往屋里躲还是往外面逃。
他们这是要过来算账呀。
我看见有人在背后端着照片,后面那两辆黑车我也明白了。
那是殡仪馆的车,里面放着牛大伯和兰花她爹的遗体呢。
“好!好!好!”牛婶子看到我,一连叫了三个好字,“老程家的杂·种在这呢!”
我瑟瑟发抖,愤怒的人群比恶鬼更能让我感到害怕。
“说谁是杂·种呢?!欺负老程家没人了是吧!”我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中气不足。
她晚上没睡觉,才回屋没多久,哪能有什么中气可言。
“我家老牛死了……就是让你们程家的厉鬼害死的!”
碰见鬼怪作祟,我娘可能会怕,不过碰到人来捣乱骂阵,我娘可从来没虚过。
不过今次事情确实是因程家而起,再加上我娘现在有些虚弱,言语上收敛了不少。
“不要血口喷人,什么叫老程家的厉鬼?你家老牛自己发烧挺不住,怎么就赖到我们家身上?”
“我爹!我爹可是给你们家程奶奶抬棺材!抬完就不行了……”兰花这个时候也插上一嘴,声音尖利无比。
“第一,看热闹是你们自己凑过来看热闹的。第二,抬棺材是王瞎子叫你们抬的。第三,还有抬了棺材没什么事的。为什么就你们家当家的中了邪死了?这账怎么就算到我们家来了?看热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躲开,现在沾上了晦气,倒怨上我们家了?”我娘虽然身子现在有点虚,但是话倒是说的清清楚楚。
几句话讲的牛婶子眼冒金星。
“你嘴巴快!我说不过你!我家老牛横竖是遭了你们老程家的厉鬼勾魂……你们要给我交待清楚!”
我愣愣的站在门后,对眼前这一幕感觉很不是滋味。
“交待什么交待?”我娘竖着眉毛,“我没什么好交待的!”
“哼!没事!你横!有本事你别在这个村子里住!你不交待清楚,我们天天过来找你闹,我们把你家砸个稀巴烂,看你怎么躲?”
“在这吓唬我?!”我娘扛着锄头就跑了出来,满脸通红,眼睛要喷出火来,“我看谁敢过来?!”
“你有本事,你家星伢子可没你这么有本事!”牛婶子露出狰狞的脸,旁边他膀大腰圆的弟弟站了出来,“我弟今天也在这,这事没个说法他不走。你有本事天天护住你老程家,护住星伢子,我只要找到机会,就送他去见我家老牛!我看你又多少本事?”
这牛婶子发了疯,直接对我进行人身威胁,逼我娘服软。
本来我娘还一副蛮横的样子,一听到他们要拿我撒气,心里也开始打鼓起来。
她盯着牛婶子他弟,还有旁边跟着来的几个壮汉,露出冷笑:“一帮没卵的孬种,只有本事威胁女人和孩子。”
“老子有卵没卵管你屁事!”牛婶子他弟露出一脸凶相。
“你们到底要什么?”我娘冷冷的看着这帮人,“别动我家星伢子!”
“简单!”牛婶子见我娘终于服软,马上由哭变笑,“我这两家,每人给两万!”
两万?!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一帮人。
其实发烧的人,算上白老倌已经有五个人了。
白老倌估计也要送到医院里去,牛大伯和兰花爹算是病死了,也还有三个人睡在医院。
我爷爷是送去了县里的一医院,几个发烧的人在二医院,那边主要是防治传染,治肺病的医院,两个医院隔了老远,我娘不知道发烧病人的情况。
没想到,现在有人发烧死了,还逼上门来,我娘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气氛。
可是牛婶子这会要钱,两家算上可是有4万,我们家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
“每家2万是凑不齐了!我看我只能把命赔给你们了!”我娘又是气恼又是没有办法。
“娘你干啥?”我被我娘这话吓得哭了,“你可别吓我,没钱赔,我们一起挣钱赔不就好了吗?”
“傻孩子……你才多大,你能挣什么钱呢……”我娘有些支撑不住,担惊受怕加上熬夜操劳,让她的脸色一片煞白。
“要你一条贱命干嘛……”牛婶子挤着眼睛,刚刚哭丧的悲愤样子一扫而空,上下打量着我们家的红砖平房。
“我弟带人进去……”她叉着腰指挥起来,“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搜出来……这里面晦气的要命,没用的就给我砸了,给你姐夫出出气!”
几个男人扛着农具就冲了进去。
“你们……你们要干嘛?”我娘抱着他们的腿想要拦住他们,可是手发软拉不住。
“警察来我们村了……你们这样做犯法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到后面把手张开拦着这群人。
“警察?警察是查崔老二的死。关我们什么事?”牛婶子他弟张狂的笑了,“我们这么多人,你们才两个人,没凭没据的,说什么都是空话。”
“到时候就说你家进了强盗,警察也才两个人。他们能干嘛?”牛婶子是打定主意要对我们家打砸抢来撒气。
“我家顶梁柱都死了……我现在豁出去了!”牛婶子恶狠狠的看着我娘,眼睛里又挤出眼泪泪来。
我娘和她平日里就是两个暴脾气,互相看不顺眼。现在牛大伯死了,她这是把血海深仇算到我家,想尽一切办法来折腾我们。
“对,我也不管了!”兰花也尖叫起来,“你们帮我爹报仇!”
“打砸抢就能报仇了?”我站着不动,我很害怕,肩膀也在抖,可是我不能让开,“把我家砸个稀巴烂能让你们的亲人回魂吗?”
“你起开……既然你娘服了软,我饶你这小杂·种一条狗命!别不识抬举!”牛婶子的弟弟蛮横的抓起我的头发。
剧痛袭来,他想让我知难而退,我偏不,这可是我家,我不能让他们给砸了。
哪怕他们亲人的死与我们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不能让他们随意拿我家泄愤。
“你松手!”我娘见我受欺负,原本瘫软在门口,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朝我这边冲了过来,抓着牛婶子他弟弟的手又抓又挠。
“都他妈疯了!”他一脚踢在我娘的胸口,我娘立马就摔了过去,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你敢踢我娘!我跟你拼了!”我看到我娘不省人事的样子,我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的肉给撕下来,可是被人抓住头发的剧痛让我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拼命的拍打着他的手臂。
“愣着干嘛?”牛婶子他弟恶狠狠的回头朝着自己的帮手大喊道,“把这给我弄个底朝天!”
然后他一棒子砸在我的脑袋上,我感觉一股热热的液体从脑门里流淌出来。
剧痛和晕眩感让我眼前一黑。
我最后只能听到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还有对我们施暴的人在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晦气!晦气!晦气!”他们仿佛在去除着我家的晦气,每砸一下,我的心底就感觉被什么撕扯了一下。
这可是我待了十年的屋子,我过去的记忆被他们一点一点的砸的支离破碎。
我娘仅剩的一点值钱的嫁妆和家里的存款被他们全部拿走了。
可笑的是,这些人几天前还是明面上对你客客气气的邻居老乡。
他们看起来像是被逼迫到了绝境,撕破脸皮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我好像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家里。
第一个见到的,是之前和我一起上山的中年警察黄警官。
我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娘的安危。
“我娘呢?黄警官!我娘在哪?”我脑袋撕裂般的剧痛,我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缠着绷带。
“别急……”黄警官按着我的身子,“你娘的情况比你好,就是太疲劳,又受了惊,晕过去了。”
“她醒了吗?她怎么样了?”我不依不饶的问着。
“没事。她现在算是睡着了。你不用太担心。”他宽慰着我,我看到他身后村长也走了过来。
“醒了……”村长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等会吃点东西……等你娘也醒了……就……就早点回家吧……”
村长可能是碍于警察的要求收留的我们,一看我醒了,又软绵绵的想让我们离开这。
黄警官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他终究只是个外来人,眼前的情况复杂,不是他一个警察能够完完全全地处理的了的。
“村长……你这不厚道了……人家刚刚醒,你就想着要赶人呢?”年轻警察小吴听不过去,话里带刺的跟村长说。
“好了,你给我消停会。”黄警官瞪了小吴一眼,然后给村长赔礼道歉,“年轻人不懂说话,您别介意。”
“没……没事……我去让我老伴把粥端上来……”村长尴尬的离开了房间。
黄警官转过头来和善的看着我:“小朋友……我到你们家的时候。好像情况有点不大对,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吗?”
一想到我家已经被一帮人砸的残破不堪,我就忍不住要留下眼泪来。
“小朋友,你别哭!到底什么情况,你小吴叔叔给你做主!”小吴警官也蹲下来,脸上露出愤愤然的表情。
我刚要开口。
忽然听到了我娘虚弱的声音。
“我们家没什么。大风把家里的东西给刮了而已,劳烦两位警官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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