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湿润，墓碑上已经爬满了青苔，但依然可以看到上面刻的人名：慕继祖。
嫡母亲自用手，一点一点地拔着坟墓上的青草，我要去帮忙，她笑着阻止我：“你站那里吧，我来就好。”
“这是谁？”我问。
嫡母脸上都是慈和的笑：“我的孩子。”
我惊讶，目瞪口呆。
不是说嫡母没有孩子吗？
“怎么没在祖坟？”
慕家是京城的大家族，当然有安置祖坟的山。
之前我去过祖坟拜祭我的亲爹，当时我看过那边埋葬的所有族人。
如果是嫡母的孩子，那应该入祖坟才是。
“她未出生就夭折了，名字还是我起的，从此以后我就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小孩。”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我想到了娘亲给我灌的砒霜，以前我没办法体会不能做母亲的痛，如今真的是感同身受。
我没说话，就听嫡母继续道：“五年前，老爷也遇到了山匪，马车坠落山崖，老爷捡回来一条命，可今后也不能再有小孩。至于瑜熹，她是我和老爷过继来的孩子，所以瑜熹的娘不是死了，是真的没有娘。嫡母给你说这些，你明白嫡母的意思吗？”
我指甲扣着掌心，锋锐般疼。
山上的风很大，吹着我心口的位置，也空洞般难受。
我当然明白。
我是整个慕家香火的传人，如果我和齐御在一起，那么慕家就断后了。
就算爹爹再生气，嫡母再失望，他们都还是不愿意苛责我。
只是让我明白，我的责任，让我自己做选择。
其实我最怕这样了，他们打我一顿，甚至像我娘亲一样，把我朝死里打，我反而觉得好受一些。
他们这样的爱，让我感觉好沉重。
其实嫡母不知道的是，无论怎样，我都不可能给慕家延续香火了。
我忽然特别恨我的娘亲，从未这么恨过。
我的存在，只是延续爹爹和嫡母虚无缥缈的梦。
这个梦迟早有醒来的一天，我能做的，就是让她们的痛苦来得晚一点。
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我都避着齐御，不敢见他。
我就是这般鸵鸟，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可我没想到，最终还是拖不下去。
瑜熹来我的书房，拉着我就往外跑：“哥快走！大将军回来了！”
我一头雾水：“？”
大将军回来关我什么事？
瑜熹跺脚：“你忘记了吗？静弦和你联姻的事，如今你要和齐哥哥在一起，静弦受了委屈，大将军能放过你们？”
我呼吸一窒：“……”
我怎么忘了？
我是慕家的长子，爹爹和嫡母舍不得罚我，我和齐御的事当然能够平息。
但是大将军不一样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自己的闺女被退婚，自己的养子爱上男人，他的颜面算是丢尽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霍能坐上大将军的位置，那是杀了多少人！
他能放过齐御吗？
“别愣着了，快跟我走吧。齐哥哥已经被大将军捆住，现在在点将台，说是要当众杀了齐哥哥。”
“什么！”我的心咯噔一跳。
顾不上身后喊叫的瑜熹，我忙翻身上马，飞奔至点将台。
天阴沉沉的暗下来，城墙黑压压的，厚重得让人头晕。
偌大的点将台上，齐御一身白色单衣，五花大绑，傲骨铮铮地站在那里。
就像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儒雅俊气。
听到我马蹄的声音，他转脸，一脸无畏的面具一下皲裂。
他朝我大吼：“回去！谁让你来的！快走！”
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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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文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