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单看曹氏就知道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有多么的贴切又一针见血了。
陆虞岚其实很不想回忆年幼时的事情,那些虽然有母亲却也有沉痛的悲伤的事情。她母亲王氏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去世的,迎娶母亲是父亲自己争取来的,他们之间就像话本子写的那般,不过是穷书生喜欢上了千金小姐,迎娶之后,当了官又频纳小妾,当了负心汉。
但他们之间又不算,父亲没有纳更多的小妾,只纳了曹氏一个而已,可偏偏这一个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是母亲那般温柔善良的能对付得了的。父亲在母亲怀孕时便纳了曹氏,从此便偏爱曹氏,加之母亲生下了她这个女儿,父亲是不欢喜的。后来母亲便不爱与人说话,整日喜欢闷在屋子里,父亲也不怎么去母亲屋子里了。
直到母亲带她去了宫宴,母亲见到她浑身鲜血被救回来的时候,又得知双腿无法行走之后,母亲便愈发的寡言少语。没过多久,母亲便去了。那个早晨,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母亲,可当她摸着那冰凉的尸体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他的爹爹呢?自己的妻子死了,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果然他对母亲从来就只有利用而已。
大夫说母亲是抑郁而终,她当时小却听懂了大夫的意思。所以她恨曹氏,恨偏爱曹氏的爹爹。
后来因为她小,不懂得也没有能力。当曹氏把母亲的嫁妆尽数吞并后,她却一无所知。还是她及笄那年,祖母将这一切告诉了她。
祖母说,当年她还小所以并没有告诉她这些,现在她已经及笄了,是时候将这一切告诉她了,她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可不管是当年幼时,还是及笄那年,她都没有丝毫能力跟爹爹和曹氏一博,螳臂挡车而已,毫无胜算。
可现如今!她们居然还敢!还敢一直欺压在她头上!吞了她母亲的财产还不够,还要吞皇家的赏赐!这些东西,即便是她自己得不到哪怕是丢了也不会分给她们一丝一毫。
果然,曹氏只简单的慰问了她几句后,便开始进入主题了。
“虞岚啊,你瞧这东西太多了,为娘先去把收起来,也方便些。”
陆虞岚嘴角轻勾,“好啊,那麻烦曹娘子先搬去我院子了。”
曹氏笑着的嘴角一僵,“你那院子那般小,还是为娘找个地儿放起来吧。”
陆虞岚秀眉微挑了挑,“哦?我那院子小?那要不放曹娘子那里吧,娘子那的院子大。”
曹氏一喜,面上不显,“这……也行,就先放我那吧。”
陆虞岚轻笑了声,“还是算了吧,怎么好麻烦娘子的。”
曹氏连忙摆手,“哪里哪里,不麻烦,我这就叫人搬过去啊。”
陆虞岚抬手喊停,“娘子这般着急做什么,我瞧着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放在娘子院子里这进进出出的也委实不方便。不如在外面找间宅子先安置下来吧,娘子说呢?”
曹氏看了她一眼,带着探寻的意味。
她心想:这陆虞岚怎么这么难搞。纠结了下,过了几秒钟才道:“这其实也不麻烦对吧,可即便你这般坚持的话,那改日为娘便找个宅子放起来吧。”
陆虞岚眼角微挑,眼睛亮了亮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娘子,宅子不是有现成的吗?何须改日?”
曹氏默了默,警惕的望着她。
陆虞岚接收她这种饱含着占有欲的谨慎眼神,顿时觉得好笑极了,这是直接把她的东西当做她曹氏的了?
放眼望去,这前厅加上后院里的东西,且不说皇上赏赐的黄金,还有多少达官贵胄们送来的谢礼。她曹氏想一口吞下?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吧,呵,也不当心噎着自己!
她定了定,声音清淡:“曹娘子,我记得我娘亲有几处宅子还寄放在你那,如今正好,你把它交给我来置放东西罢。”
曹氏瞳孔缩了缩,惊恐的望了眼一直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陆龚钧,陆龚钧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他们似是十分诧异她居然知道这些陈年往事,当年他们明明做的很隐秘,且她又年幼……
没错,陆虞岚起初是不知道的,她以为母亲的钱财都被父亲变卖干净了,哪知祖母当年离开府中那日,告诉她父亲没有将母亲的嫁妆全部变卖,还留下了几处宅子给了曹氏。陆虞岚起初很气愤,父亲这般做是何意思?正室的嫁妆给妾室?就算不给她这个嫡女,也轮不到曹氏一个妾室身上。后来陆虞岚只觉得好笑罢了,不过是一个妥妥的负心汉,还指望他能有点良心吗?
如今,是曹氏自己要挖的坑,她便小小的推她一把,助她一把力。
曹氏像是学了变脸似的,诧异惊恐到尖酸刻薄的表情让她演了个遍。“你这丫头,为娘是好心替你安置这些东西,你还当为娘想占你便宜?也忒不识好歹了些。”
陆虞岚表情很是莫名其妙,“娘子,我实在不懂你说的这话是何意思?我怎么就不识好歹了?不过是将我母亲的宅子要回来有用罢了,娘子这般激动做甚?”
曹氏仰了仰脖子,“为娘都说了替你安置,你却像是怕极了我占你便宜似的推三阻四,况且你母亲宅子是记在我名下,即便你想要安置进去,也该由为娘来安置。”
陆虞岚眸色沉了沉,不带一丝情绪地:“哦是吗?那娘子不妨说说我母亲的宅子为何记在你的名下?”
曹氏一惊,心知自己说漏了嘴,求救似将目光投向了陆龚钧。
陆龚钧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轻咳了声朝陆虞岚道:“虞岚啊,你母亲去时,为父委实忙得很,无心去顾及其他,便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小娘打理了,何况都是一家人,东西放你小娘那你还不安心吗?”
陆虞岚轻笑了声,嘲讽的语气,“是啊,父亲忙,忙什么?忙着处理后事,变卖母亲的嫁妆吗?”
她顿了顿,看了眼陆龚钧的面色,见他果然面色一变,便抢在他前面加快语速道:“即便父亲真的很忙,那母亲的东西也应该记在女儿的名下,父亲别忘了那时的娘子还是个妾室呢。可若真实在不济哪怕是寄放在小娘那,就像父亲所说的女儿该安心的,可既然是寄放,如今女儿有用了要将宅子要回来,娘子何必这般激动,莫非娘子想要独吞了我母亲的宅子不成?”
曹氏和陆龚钧又是对视一眼,陆龚钧不满道:“这你不是还没出嫁呢吗,你小娘替你保管这些有什么不对吗?况且你腿脚不便,你小娘还不是怕东西被别人骗了去,她一番好心好意,怎的你还这般随意猜测她?”
这夫妻二人真是天生一对,像是做戏一般,曹氏紧接着便哼哼唧唧哭了起来,捻着手绢作势擦掉那硬生生挤出来的几滴眼泪。陆龚钧陪她做戏,连忙怜惜的上去安慰她。
陆虞岚又气又笑,气的是她母亲真是瞎了眼嫁了这种男人;笑的是这曹氏跟唱戏似的,说哭就哭,不去搭个戏台子卖唱真是可惜了。
她冷笑一声,“父亲真的是找了个好借口,将母亲的宅子记在妾室名下说是自己太忙;现下女儿要回自己母亲的宅子娘子不给,父亲说是女儿还没出嫁担心女儿被骗;那等女儿出嫁了,父亲是不是还要说怕宅子被女儿的婆家搜刮了去?那既然如此,这宅子干脆就给娘子好了,就叫曹娘子的宅子罢了,父亲何必费尽心机地找这些好听的借口来搪塞女儿?”
她这一席话说出口,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陆龚钧。在陆龚钧的眼里,他这个前正室所出的嫡女儿一直都是乖巧听话,向来是他们说什么她便做什么,默默无闻不争不抢,善良又大度。甚至就连虞霜抢了她的未婚夫婿,她也选择祝福他们……
可今日这个女儿却让他大跌眼镜了,哪里是不争不抢大度之人?分明是心中早有计算,有心计的很!
今日表面看上去她很乐意让夫人替她保管财产,可实际上她早就步步为营挖好坑等着夫人跳进去,不但不会将院子里的东西交给夫人,更是要再一举把王氏剩下的嫁妆全部要回去。
可真是费尽心机呐。
陆虞岚并不知道陆龚钧腹诽的这些,若是她知道了,忍不住要仰天大笑一番了。她步步为营?她挖好坑?她费尽心机?分明是他们贪得无厌!
一旁的郭长黎陆虞霜和陆虞薇等人一直沉默着旁观父亲母亲与陆虞岚争辩。心底也是惊讶了一番,没想到这个陆虞岚这么伶牙俐齿,颠倒是非黑白。
陆龚钧显然不会让自己落了下风,在女儿女婿面前丢了面子,俨然摆出严父教训女儿的模样,指着陆虞岚鼻子便厉声骂了起来:“你这孽女怎么说话的!为父真是失了功德,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不识好歹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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