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宙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仔细端详着倪月,那质疑的眼神和语气竟不似玩笑,她是真的在怀疑么?夏宙暗暗捏紧手指,竭力掩饰住内心慌乱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倪月面容沉静地直视着他:“我在‘有家小店’打工的时间不长,无论是老板还是店员都不知道我住在哪,你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说着,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夏宙的眼睛,夏宙被她的气势吓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今晚因为担心我弟再找上门来,我特意反锁了门,可你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家客厅,你是怎么进来的?”说罢又上前一步,夏宙跟着后退,“我回家的时候楼下还没有劳斯莱斯,可我一问你是否有车,它便出现了,你前一秒连车的方向盘都不会握,后一秒就变成职业赛车手,你是怎么做到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不对劲。我没有说破,暗中观察,就是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原本我怀疑你受命于组织,可你的行为异常、诡异得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不由让我产生了另外的想法,而且你的回答也让我进一步肯定了这种想法,正常人在被怀疑是外星人的时候都会觉得荒唐而一笑置之,可你看上去却很紧张这个问题……”倪月步步紧逼,夏宙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倪月啪地伸手搭在他身子两侧,来了个霸气的壁咚,“所以,你真的是外星人么?”
夏宙脸骤然变色,忙道:“太可笑了,我怎么可能是外星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现在才觉得我的问题可笑已经来不及了。”倪月眼里骤然闪过一道寒光,“想要知道你是不是外星人很简单,只需对你做一个基因检测就行。”说着她伸手就要扯夏宙的头发。
夏宙的头往后一偏,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整个世界顷刻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他暂停了时间。
倪月伸向夏宙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而她的眼睛还死死地盯住夏宙的脸,眼里寒光乍现,像是要将他看穿。即使知道在这禁止的时空里倪月什么也做不了,夏宙还是感到一阵恶寒,他蹲下身子,从倪月的手臂下钻了出来,绕到她身后,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倪月太可怕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目光如此敏锐、心思如此细腻的地球人,看来他太掉以轻心了,光是模仿地球人的生活方式还不够,还要注意控制自己的力量才行。
想到这,他伸手拂过倪月的头顶,删除了她脑中和自己有关的所有记忆,然后转过她的身子,隔空取了一份烤鸭放在她的手上,再轻轻挥了挥手,倪月的身影虚晃了一下,便消失了。
之后他像在等待什么一般站在原地没动,大约一分钟后,个人终端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蜂鸣,紧接着一个像是金属片撞击一样的声音机械化地响了起来:“编号157,因你擅自删除地球人的记忆,涉嫌违反流放条例第235条第二款‘不得做出伤害地球人的行为’之规定,请你立刻回总部说明情况。”
语毕,夏宙面前凭空出现一道光门,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迈步跨入,很快便消失在那光源的背后。
静止的时间开始流逝,整个世界又恢复运转。
倪月像是梦游回来般,眨巴眨巴眼睛,迷糊片刻,视线下移,看到了手上打包好的烤鸭,再一抬头看到眼前医院的标志,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她是来给母亲送烤鸭的。
乘住院部的电梯上十楼,推开38号病房的门。靠近阳台的那张病床上躺着一个60岁左右的妇人,她体型纤瘦,烫着齐肩的波浪卷,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五官依立体,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额头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从额角一直延伸到眉心,很是触目惊心。
“妈。”倪月轻唤了一声踏进病房。
许墨萍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一眼看到倪月手中的烤鸭,冷声道:“不是说这个时间点烤鸭店都关门了吗?”
倪月怔了怔,竟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买到的烤鸭,只得讨好地笑道:“我今天运气好,赶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关门。”说着,将那餐盒在许墨萍面前打开,拿出一次性手套帮她戴上。
许墨萍也不再看她,抓起一只烤鸭腿塞进嘴里。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隔壁病床空着,病房里显得异常安静,只听得到许墨萍不紧不慢地咀嚼食物的声音。
这烤鸭似乎不大对许墨萍的胃口,她吃了几口便放下,抬眼看向倪月面无表情地道:“去给我打盆水来洗手。”
“好。”倪月应着,起身给许墨萍打了一盆热水端到她面前,许墨萍习以为常地将手伸进水里,怎料手指刚一碰水,她便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收回手,勃然大怒地掀翻了水盆对着倪月便劈头盖脸地吼道:“你想烫死我吗?”
这一下来得突然,倪月没有防备,那盆水直直地朝她泼去,她避无可避,浑身湿透,一开始是灼烧皮肤的烫,很快便只剩下刺骨的冷。
“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再去打一盆水来?”许墨萍瞪着她,颐指气使地叫,没有歉意没有内疚,仿佛倪月遭受这样的对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倪月按捺着心中那汹涌而来的刺痛,端起被掀翻在地的洗脸盆,准备再给许墨萍打一盆温度适宜的水,就在这时,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倪邝,这个自从许墨萍住院后一次也没出现过的儿子、弟弟,今天竟然出现了。
许墨萍一阵欣喜,不顾腿上的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迎接儿子。
然而,倪邝面对许久未见且因病卧床不起的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把钱藏哪了?快给老子拿出来,否则我弄死你!”
许墨萍的脸唰得就白了,还来及做出反应,倪月端起盆里的水“哗啦”一声全泼在了倪邝的身上,随后她操起一旁的扫把对着倪邝就是一顿乱劈。
“倪邝,你还有没有人性?妈病的这么严重,你一次都没来看过,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竟然张口就问妈要钱,告诉你,妈没钱,就算有钱也不会给你,你自己捅出的娄子你自己去收拾,别来烦妈!”
倪月的战斗值报表,一边气势汹汹地喊着,一边将倪邝给逼到了病房外,倪邝见打不过倪月,丢下一句恶毒的威胁便灰溜溜地跑了。
倪月这才扔掉扫把,奔至病床前,想扶许墨萍躺下,怎料,许墨萍却是抬手就朝她脸上狠狠地抽了过去:“谁要你赶他走了?你有什么资格赶他走?该走的人是你!”
仿佛一记惊雷在胸口炸开,倪月感觉心脏疼得快要裂开了......
倪月回到家的时候,头发上的水已经干透了,却依然冰块似的黏在头皮上,冻到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收好钥匙转身走进电梯,下楼冲进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回到家,便开始洗洗切切炒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翻遍冰箱和橱柜再也找不出零星半点的食材的时候,她才放下菜刀,双手撑着案板,像是卸下了浑身的担子般,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然而,当她收拾好厨房来到餐厅的时候,却傻眼了,怎么会做了这么多菜?多到连餐厅的地板上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餐碟。
倪月黑线,她一个人怎么吃得完这么多,可直接扔掉也太浪费了吧。忽的,她想到隔壁住的一对小夫妻,平日里这小两口待她也挺不错,要不趁此机会请他们夫妻二人吃顿饭?
这样想着,她走出房门,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然而门铃响了许久都无人应门,是外出了吗?倪月隐隐有些失落,转身正欲离开,身后的门“卡啦”一声开了。
倪月欣喜地转过身去,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美得耀眼夺目的男人,她有些意外地盯着他瞧,眼里似有火光闪过,一阵波澜后慢慢地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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