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侧脸枕在她的肩膀上，冰凉的银白长发就那样自然散落在她的身上，只隔着一件室内的薄衫，很舒服。
她也搂着他，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盈一吻。轻微的动作小心而带着试探的意味，手不由自主地滑入了他的衣内。
就像九黎澜曾对她做的那样，幻暝哀笨拙地模仿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说着什么。此时此刻，灯火暧昧难明，呼吸亦紊乱可闻，她只知道，她不想离开他。
她渴望，拥有他。
明曦离利落扣住了幻暝哀的手，沉默着直到幻暝哀抬头，望入那一双湛蓝的眸子，正直直看着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明曦离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哀，等到我们成婚后……”
“你真的想娶我?”她不假思索，并非疑问的语气，声音里已经隐约有了颤抖的水意。
多年以来，她已不再做着天真幼稚的梦，不再希冀他有朝一日，当真会娶她过门。
她对他的感情，不可能获得祝福，不可能迎来，故事寓言里那所谓的幸福结局。
她明明深知这一点，然而这样暧昧的夜晚，一切都变得虚假而美好的时候，她却听见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会娶你。”似乎也是疲惫，那时的明曦离并没有如往日那般让人捉摸不透，说出的话并不像谎言，而带着决心般，用力说道，“等到我攻破王城，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多么美好却脆弱的诺言，而她，注定等不到他履行的那一日。
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幻暝哀几乎是用从来没有过的哀求的语气，央求着明曦离，“可是曦离，我不想等了……给我好不好?”
她听见他的轻叹。
明曦离没有放开钳制她的手，却抱紧了她，声音罕见得温柔，“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喜欢，无论用任何方法，既是被千夫所指，背上骂名，我都会为你夺来。但是，唯独这件事不可以，你还什么都不懂，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才不是……”
她想把自己送给他，在即将发生的劫难与背叛之前。
但是他拒绝了。
明曦离封住了幻暝哀的唇。只是，这次不过是浅尝辄止，就像哄小孩的一个吻。
“你也该闹够了，哀。快吃点东西。”终究，他放开了她，这样说。
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早该死心。
幻暝哀低垂着眼眸，掩饰着其中流淌着的绝望与悲伤，无可挽回与万劫不复。
“今天的你有些奇怪，哀。九黎惹你不开心了?他一回来就闹着要去戍守外城。”明曦离漫不经心道，以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幻暝哀在耍性子，发公主脾气。“我已经准许了他的请求，近日里你都不会见到他，这样可好?”
幻暝哀将头埋入明曦离怀中，眷恋着这最后的温柔。
“新年快到了。除夕那天，我想跳舞给你看。”
“嗯。”
“就在上次的忘却宫。”
“我以为你会害怕那里。”
“我要跳舞给你看，只跳给你看。我想让他们都知道，曦离，你是属于我的。”
“好，只要你高兴。”
“说好了?”
“嗯，说好了。”
就像那时，在花溪神址，凤凰花树下，他们之间的约定。
此生不离。
然后，幻暝哀背弃了二人之间，所有所有的诺言，弃之如敝履。
在那场反攻中，重霭骑与霜华骑屠杀了惊愕的六千叛军，包括匪首逆贼明曦离。大屠杀远远没有随着那场红莲劫焰而停止，在这之后，开始了接近五年时间的派系大清洗，任何与明曦离，与叛乱有关的人，家族，包括九黎一族，都罹难其中。
幻暝哀曾有一日，站在第一城外的白玉台阶上，目之所及的幻城十三城，早已并非两军对峙时的冷清，而是大半被鲜血与火焰染红。
而这些，都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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