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明明是殷红,却宛若冰雪刚刚消融,带着不属于夏末的冰凉质感。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用白玉冠着,在花溪神址缱绻的风中,有一种即将挣脱束缚的飘动感。
眼前的景象太过虚幻,就像这几个月里,幻暝哀曾无数次在梦境里所见的幻觉。她不敢动弹,生怕如梦里一般,不小心将自己从这淋漓的梦境中惊醒,扰乱了一切甜蜜却遥远的幻象。
视线在水光潋滟里扭曲起来,宛若梦境将逝。
男子却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万般静谧之中,幻暝哀甚至能听见落花被碾碎的喟叹。然后,他略微炽热的手拂上了她的侧脸,如获至宝般轻轻捧起她的脸,“见到我有那么高兴么,哀?”
确实是兄长的声音,帝国曾经最耀眼的第九皇子,第一皇储幻暝寂。
眼泪流了下来。
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幻暝哀再也抑制不住颤抖,惊慌地扑入幻暝寂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仿佛紧贴胸膛的心跳声才能让她安心。
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她虚妄可悲的梦。
“哥哥对不起……”十多年来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对幻暝寂的愧疚,此刻化作泪水,淋湿过往的所有遗憾。
幻暝哀不知自己何时竟变得这般容易哭泣,似乎,自从遇见了明曦离。
心底忽而隐隐作痛,隐晦而不能为人所知。
“哀,别哭,你看,我不是回来了么?“男子的声音如此温柔,宛若清泉流过白石般,带着疏朗的通透感,”十多年来,被困在在幻镜里,我所见到的,都是你最快乐的样子。所以,不要自责了哀,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不是吗?”
幻暝哀抬眸,望入那双深情的眼眸,仿佛就要淹没在其中的温柔里。她忽而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只要沉溺进去,她便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被保护着,被蒙蔽着,远离一切可怕的真实,沉浸在里旋梦般的幻境里。
就像是年少时的那几百年。
忽而不安得厉害,幻暝哀连忙别开眸子,掩饰着内心可怕的颤栗。她也因此看见幻暝寂身后,站着的苏黎归邪和楚寒镜。
“是归邪大人和楚祭司解开了封印么?”幻暝哀问道。
兄长的笑容温润如水,“对,归邪已经联络了九黎影歌苍三族,加上重霭骑的部署和霜华骑的重新规制,不日我们便可夺回幻城。“幻暝哀感觉到幻暝寂搂着自己的手,用力了几分,”我答应你,哀,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结束。
“明曦离呢?哥哥你想怎么处置他?”脱口而出,她居然现在还在不希望离开他。
幻暝寂的眼瞬间冷了下来,幻暝哀知道她说错了话。
事到如今,她为何还对那个男人心存幻想?甚至在再次伤害曾经因她被困的兄长?
幻暝寂的声音低沉,失却了明媚的温度,带着最为可怕的诅咒口吻,“他会死,或者……堕入邪道,永不超生。”
她不该抱有奢望。
“而且,哀,我不会放过他,以祭我阵亡三千霜华铁骑!”
无论是对于兄长,亦或是对于归邪,明曦离不过是个欺君罔上谋反作乱的叛臣贼子,在他将冥界最为骄傲的七族如此羞辱之后,不可能得到饶恕。
“寂殿下,”美丽的女祭司忽而这般提醒道,声音温婉,与幻暝哀记忆中,女子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别霜剑的镇封仪式拖不了多久了。”
还没有理解楚寒镜字里行间的含义,幻暝哀只觉得兄长依旧抱着她,声音却温柔下来,没有了方才论及明曦离时的可怕阴霾,“哀,哥哥需要你的帮助。”
“哥哥要小哀做什么?”她会为了他做任何事,以弥补自己曾经因愚蠢和天真而犯下的过错,哪怕他要她的性命。
然而她听见那个几百年来对她温柔宠溺的声音,此刻带着最为刻骨料峭的寒意,低低说道,“明曦离魔族血统妖力强大,若是硬拼,以如今的重霭骑和霜华骑不免元气大伤。所以,哥哥要你回到明曦离身边,然后,在离火庆典上,封住他的咒力,助我铲除逆贼!”
脑子里嗡嗡作响。幻暝哀想起谁人用执念与性命烙下的诅咒。
……我诅咒你亲手杀了他……哈哈,但是他不会死,他会活在地狱里,每日,每年,都承受这种被最爱的人所背叛的痛苦里面,永无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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