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过通风的窗子落进屋。
凤卿的拇指扣进指环,手臂一扬,作势要把这枚戒指扔出去。
咯吱一声,牢门开了。
“秦风公子有什么旧物不想要,不如把它交给本官?”
来人是谭羽。
凤卿干笑了两声,把戒指抓进掌心,回头看他:
“是你审我?”
“王上审过你了,自然换我。”
狱吏摆了一张交椅在牢房中央,谭羽暗色的绒袍一掀,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喝退了狱吏,牢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凤卿。
“你是王上的枕边人,能不伤体肤的刑罚,我都不用。”
凤卿转身,站定了看他:“我在朝上所言,半个字不会变。”
谭羽笑了:“你在朝堂上还真没说什么。不过你不喜欢王上,留他身边也是辛苦,不如帮本官做事,如何?”
凤卿一窒:“丞相这么直接地挖墙脚,不怕我告诉王上?”
“王上不信任你,说了也是白说。”
牢房里的气压突然降到了冰点。
谭羽接着道:“本官调查过你的身份,知道你不止是扶风的美人,你是武将,武将扮美人,只有刺杀一条路。欺君,弑君,横着,竖着都是死罪,就说进了这刑部的牢房,半条命就是搭进去了,在这里被凌辱致死也不会有人多问,最后逼着你签字画押就好。”
谭羽取过一个锦盒:“藩王进贡的盅毒,只要你让王上吃下去,我保你回扶风。”
看见凤卿沉默,谭羽把锦盒放在地上,笑道:“哪有游子不思家,我给你留门,想好了,自己出来。”
谭羽拍了拍凤卿的肩膀。
凤卿伸手抓住了他:“君珍食物中毒是不是你下的?”
“不是。”谭羽道:“能近世子身边的,只有你和王上。能控制世子饮食的,也只有王上。与本官何干?”
凤卿撒了手,放谭羽离开。
牢门大开,精致的锦盒放在地上非常刺眼。
凤卿知道谭羽的话多半有蛊惑人心的成分,但是,一块饼干本身不含毒,旁人再怎么说它天下剧毒,吃的人也不会被毒死。
但是现在的凤卿,却觉得自己已经被毒死了。
凤卿重新抛起了青铜戒指,看着牢房外清冷的月光冷笑。
君侑啊君侑,你看看,你信不过我,别人就来挑拨离间了。
说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说喜欢我,最后还是把我送入狱了。
君珍是你的养子,他中毒,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他都是被你身边的人害了,那依然是你的错。
你还是没有保护好他。
就算重活一世,你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没有任何改变。
凤卿大力一扔,把戒指扔出窗外。1
吸了口气,转身,看了看地上的锦盒,抓了起来,走出了牢门。
谭羽果然布置好了,他才踏出牢房一步,就有人拖了一具烧糊了的尸体扔了进去。
签字画押的认罪书也准备好了,凤卿咬破指尖,印了上去。
“公子,这边请。”
狱吏给凤卿引路。
凤卿看着鲜红的指印,猝不及防笑出了声。
过去,凤卿死了。
现在,秦风也死了。
君侑,你满意了么?
*
青铜戒指从窗口扔了出去,一脑袋扎进了泥泞的地里,月光送了它一抹余韵。
突然,一双云纹锦靴停在了它的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把它从泥土里捞了出来。
不可置信地,慢慢地,念着两个字:“凤卿?”
君侑听说谭羽去了刑部的大牢,后脚立马就跟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紧张,所以犹豫了很久,最后在凤卿的窗台下站了很久。
徘徊往复,直到踢到了这枚戒指。
那一刻,君侑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好像是他给自己的幻象。
他又看向那扇窗子,居然觉得烛光散发的橙光,透过牢房通风用的小窗子,非常温暖。
四肢百骸都在渐渐复活。
两个人名重复地交叠在一起。
“秦风,凤卿。”3
他早就该知道他们是一个人,被什么东西阻隔了。
是他的自大吗?觉得秦风如果是凤卿一定不会忤逆他,一定会回来他的身边。1
君侑感觉心脏咚咚咚的直跳,害怕的,却惶急的。
他怎么把他送进大牢了,他又伤他了?
“王上,你这是要去哪里?”戴安站在君侑边上,看见他冲进了刑部的大牢,如同在黑夜里发现食物的凶猛猎豹,拦都拦不住。
君侑冲进牢房,凤卿早就不在了,谭羽也早早就走了。
只剩下摆放在牢房里的一具烧糊了的尸体,还有放在桌上的一张画了押的认罪书。
好像是故意的。
刻意的,想摆成这样给他看。
君侑冰凉的指尖捏着那一纸认罪书,落在认罪画押的签名上。
秦风二字龙飞凤舞,笔锋里全是他的风韵。
戴安看到牢房里的景象,难以置信:“王上,秦风公子这、这是?”
撕拉一声,君侑把那纸认罪书给撕掉了。
“把这具尸体埋掉,把谭羽叫过来。”
戴安觉得自己听错了,王上今天的声音,怎么哑了?
*
月朗星稀,凤卿出了刑部,重新回到京城的大街上。
恍然如梦。
谭羽最后托人给他带的话是:后续的事情本官自会安排,劝你动作快些。
人潮往来,凤卿觉得晕头转向。
居然一脚踏进了花楼,喝了花楼最烈的酒,叫了花楼最美的姑娘。
凭阑而坐,左拥右抱。
“啊,舒服。是男人就该活成男人样。”
凤卿饮尽杯中酒,眺望幽暗一片的京城。
你看看这世间景致多好。
我还非得要解下腰带,承欢你的身下?
还非得冒着风险去做人造子宫的手术,帮你生小孩儿?
还非得看你脸色了?
“去你大爷,再也不可能了。”
“公子在去谁大爷?奴家怎么半句听不明白?”姑娘圈着他的脖子问。
“哦,不是在说你。”凤卿看了看身边团团包裹的一簇簇花,觉得脂粉味刺的鼻子难受,用力推搡了一把:“你们先走吧。”
姑娘却吓了一跳:“公子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可以说给奴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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