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别墅的大门紧闭, 里面听不见一点动静。
住家的阿姨的动作轻轻, 给客厅里坐着的客人倒水。她从来没见过赵家来这么多客人, 虽然新年来客人拜年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此时的气氛明显不是来拜年这么简单。
阿姨悄悄地打量客厅挂着的一幅黑白照。
照片里的女人眉眼精致, 五官大气漂亮, 是个美人。
客人坐在楼下。
楼上赵父准备去敲赵焱的门,路上却被温婉拦了下来。
她眼睛通红, 整个人仪态全无,狠狠地攥着赵父的衣袖。
“你向她道歉, 那我……那我算什么?”
赵父抽走被她攥着的衣袖:“这跟你没关系。”
温婉:“跟我没关系?我是你的妻子,你这样做把我的脸面放在什么地方?”
“这件事传出去, 以后别人还怎么看我?”
赵父铁了心要按照赵焱说的做, 亲朋好友请来了, 遗像也请来了。
就差最后一步。
温婉见他态度坚决,就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
脸颊热红:“你是要逼死我吗?”
“我以后还怎么活?”
“你这样一承认, 所有人都会戳着脊梁骨骂我是破坏人家庭的坏女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
赵父不说话, 眉间深皱着。
事到如今,已经改变不了任何。
温婉松开手, 瘫坐在地上。
楼下,坐着十来位亲戚朋友, 客厅正中央放着一案桌,上面放着赵焱生母的遗像。
赵父缓步走过去,盯着她的遗像,久久缓不过神来。
人已经走了将近十年, 可照片上的她,音容笑貌却一点都没变。
赵父心里有愧,按照赵焱说的,他要磕头谢罪。
赵焱一开始没想到赵父居然真的答应了这个条件,不过这句话,他有一半是气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赵父跪下。
赵焱心里再恨,也知道不妥。
他改口:“跪就免了吧,你向我妈认罪。”
赵父像是雕塑一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发妻的照片。
人之将死,恐怕才会知道心底里最在乎的是什么。
赵父一辈子都以为,权力和金钱是排在爱情和亲情之上,可临将终了时,才知道原来他错过了很多他以为不重要的东西。
赵父跪下时,把赵焱吓了一跳。
对着遗像,他告诉了赵焱生母,所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事有的是他刻意隐瞒,有的是他后来才明白的道理。
不过还好,这些道理他知道的还不晚。
**
父子心结算是解开,晚上赵焱和叶惜留在了赵家吃团圆饭。
赵父明显精神不太好,饭桌上说了两句话,大家敬了一杯酒,便开始吃饭。
三个人的饭桌显得特别空荡,温婉下午一病不起,此时在卧床休息。
赵萌萌被温婉嘱咐,不能下楼,此时正眼巴巴地待在楼上。
叶惜趁还没动筷子之前,试探问:“赵萌萌不下来吃饭吗?”
赵父:“嗯,随她吧。”
不知道是不是叶惜错觉,自从下午的事情后,她总觉得赵父有种心事了却,再无牵挂的颓丧。
叶惜去楼上叫赵萌萌下来吃饭。
小姑娘正托着腮帮子,坐在门口。
看见叶惜兴奋地站起来:“姐姐。”
叶惜挺喜欢这小姑娘的,抛开她母亲做的那些事儿。
赵萌萌机灵可爱,挺讨人喜欢。
叶惜抱住她:“怎么不下去吃饭呀?”
赵萌萌小声:“妈妈不给下去。”
叶惜:“那姐姐带你下去好不好?”
赵萌萌特高兴,一直点头。
牵着她下楼,客厅里的两个男人见叶惜牵着赵萌萌,全都望过来。
赵父的眼神里是高兴,些许欣慰。
赵焱则是眼神复杂,不过也没有不悦。
赵萌萌挑了一个离赵焱最远的位置坐下,她很怕这个哥哥。
叶惜给她盛了饭,然后赵萌萌就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赵父又伸手给她剥虾,赵萌萌摆着小手:“爸爸,我自己会剥。”
这声爸爸响在饭桌上,叶惜和赵焱手中的筷子全都顿住。
饭桌上又是一片寂静。
赵萌萌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敢再讲话。
赵焱推了饭碗:“我吃饱了。”
离桌。
赵萌萌见赵焱离开了,胆子这才大起来,变得活泼。
她矮矮的小身子,跑到叶惜旁边,指着赵焱刚才坐的位置。
“姐姐,我可以坐这里吗?”
叶惜点头。
赵萌萌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椅子,然后开始吃饭。
小姑娘心大,一点都看不出来桌子上诡异的气氛。
叶惜反倒觉得这样挺好,孩子就该是无忧无虑的。
赵萌萌捡了一个虾,然后放在手里剥。
她大概是没做过这种事儿,一只虾被她剥断了几截。
最后小姑娘还小心翼翼地将虾放在手心,递给叶惜。
“姐姐,给你。”
叶惜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一小姑娘照顾,心里快暖化了。
赵父贺赵焱早早离桌,饭菜几乎没怎么动,倒是她俩吃的开心,最后扶着肚子走。
晚上,赵父想要他们留宿。
赵焱没留下,叶惜不好开口,推脱有事儿。
赵父站在院子里,目送他们。
赵萌萌拉着叶惜的手,泪涟涟地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
叶惜:“过几天,接你去我们家玩好不好?”
赵萌萌这才止住泪。
回去的路上,赵焱一直没说话。
叶惜摸不准他心里想什么。
她问:“你在想什么?”
赵焱不答,车内沉默。
过了一会儿,赵焱才问:“你很喜欢她?”
叶惜想起今天的赵萌萌:“小姑娘挺可怜的,看见你都不敢上前跟你说话。”
赵焱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叶惜是不喜欢小孩的。
所以两人二十六岁,也没有要孩子的计划。
但今天,赵焱发现叶惜跟赵萌萌在一起时,眼睛里的笑一直都有。
她对赵萌萌表现出的极大的耐心和爱心,让赵焱有点……
叶惜过了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赵焱,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赵焱一秒否认:“没有。”
叶惜闷着声音笑:“你幼稚不幼稚。”
赵焱哼哼了两声,不说话。
不过这件事显然还没结束。
回去之后,赵焱便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
他伸手脱了叶惜的外套,蹭着她的脖颈。
叶惜推开他:“看晚会啦!”
今天除夕夜,外面灯火升天。
电视里,晚会锣鼓喧天,载歌载舞。
世界是热闹的,他们俩拥有着彼此。
屋里的暖气开的足,两人靠着靠着,生出些热意来。
叶惜靠在沙发上,推了一下赵焱:“好热,你离我远些。”
赵焱比她还不耐热,脱了薄薄的羊绒衫。
“热就脱。”
说着伸手解她外面的扣子。
叶惜本来穿的就不多,外面套着一件橘色的羊绒衫,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打底。
这一脱,就剩下一件了。
连忙改口:“我不热。”
赵焱终于不动了,搂着她。
电视上正播到一个小品相声,演员说的相声不太好笑,台下的观众仍然卖力的鼓掌。
可以说是十分无聊了。
“要不咱们先睡吧?”
叶惜睁开眼,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跨完年再睡吧。”
两人守着无聊的电视节目,硬是挨到了零点的钟声。
零点一到,电视里准时响起了李谷一老师的《难忘今宵》,外面的升起排排烟火。
赵焱:“新的一年,许个愿吧?”
叶惜想了想:“希望大家都平安健康。”
赵焱笑:“就许这个?”
叶惜加了一个:“诸事顺利。”
赵焱抱着她:“你光想着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呢?”
“你有什么愿望?”
叶惜摇头:“我没什么愿望。”
赵焱:“别人一许愿,求财求姻缘,你倒好什么都不求。”
叶惜:“我结婚了,求什么姻缘。”
“我也不缺钱呀,干嘛要求财。”
赵焱:“谁还会嫌钱少呀。”
叶惜非常正经:“做人不能太贪。”
赵焱眼珠子不转了,笑容也凝结在脸上。
“人要是不贪,那就不是人了。”
叶惜:“那是什么?”
赵焱逗趣:“男的嘛,就是和尚,女的嘛……”
叶惜黑脸:“.……”
“你才是尼姑。”
赵焱:“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叶惜问他:“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赵焱眼神抬了抬,望向窗外:“我嘛,许的可多了。”
叶惜:“什么呀?”
赵焱:“希望我们俩白头偕老,”
叶惜:“这个不算是愿望,这是事实。”
赵焱:“希望我们俩子孙满堂。”
叶惜:“.……”
“我就知道你又在挖坑等我。”
说着就要从他怀里起来,被赵焱钳住。
“知道是坑,那你跳还是不跳?”
叶惜对上赵焱亮晶晶的眼睛:“好吧,跳。”
于是,造人计划终于提上日程。
**
过完年之后,叶惜早早地就把赵焱赶出去开工。
赵焱歇了好几个月,什么工作都没接。
还好家里开销不算大,就算他不工作也不愁养家。
一过完年,叶惜就赶紧把他往外赶:“你该回去开工了。”
赵焱无奈,对上叶惜嫌弃的眼神:“好,下周一就走。”
虽然叶惜嘴上说让他回去工作,可赵焱真要走时,她反倒舍不得起来。
临走的前一天,叶惜给他收拾箱子。
心里什么都想让他带上。
赵焱只不过洗个澡的功夫,就见叶惜给他收拾了两大箱子的东西。
“.……”
他这次要去重庆拍戏,叶惜看了那里的天气,比N市要冷些,于是给他带了好几件的羊绒衫。
最近又不好,担心他换洗不方便,又整理了好几套换洗的衣服。
结果赵焱一进来,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拿叶惜打趣儿:“你怎么不把家都给我搬过去?”
叶惜:“你以为我不想呀。”
赵焱:“.……”
他撑坐在床边,看着叶惜收拾东西。
剧组条件不比外面,叶惜带的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用不到的。
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经纪人马不停蹄地给他找剧本,找试镜的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找到了一个特别适合赵焱的角色。
他这几年张开了,早就不再符合偶像剧的审美。
倒是入了大导演的眼,看中他身上那股子痞气。
所以角色找的还算比较顺利,若说缺点。
那恐怕就是片酬太低。
拍一部电影的片酬,没之前他拍电视剧的十分之一多。
不过有些事情,总得有取舍。
他出道多年,早已过了逐利的年纪,倒也是时候沉下心,好好地拍几部作品交差了。
叶惜还在唠唠叨叨地嘱咐他事情。
赵焱坐在一边,搭着眉眼听着。
半晌,叶惜做过头来问他:“你听见没?”
赵焱笑,笑的叶惜一脸莫名其妙。
“你这么放心不下我,那不如多去看看我。”
叶惜:“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你这次要去多久呀?”
赵焱:“少的三五个月,多的话半年。”
这半年也不是就完全见不到,赵焱可以飞回来看她,叶惜也可以飞过去看他。
叶惜特别郑重的承诺:“我至少一个月会去看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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