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某座江南小镇。
白墙黑瓦,小桥流水,碎石路上,点点青苔顺水而生。
天灰蒙蒙地下着细雨,一个小男孩撑着把油纸伞,慢慢从路的尽头走了过来。1
那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半长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刘海细碎地覆在额前堪堪遮住眉毛,精致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水灵清澈。
淅沥雨声中,忽然有人喊道:“乐乐!”
孩子眼前一亮,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男人,连忙朝他跑去。
“爸爸你看,轩轩哥哥给我用木头雕了只小狗!”他呲着小虎牙,开心地展示自己手里的玩意儿。
男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很像,活灵活现的。”
“我要把它放在床头,让它每天都陪我睡觉。”男孩说着,便自顾自地往家里跑。
男人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忽然心生感慨。
转眼之间,池乐已经四岁了。
他与贺云洲也已经分别了五年之久。
当初他离开后,便一路颠簸来到了这个平静的江南小镇,一人独居,孤单地等待孩子降生。
那段日子真的很不容易,怀着孕却无人陪伴照顾,寂寞了只能跟肚子里的池乐说说话。所幸池乐后来平安出生,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但接下来,又要为孩子挣奶粉钱了,必须出去工作。
池瑞不想再进压力大的公司职场,便想着去当个老师,跟孩子们相处应该会比较轻松。可他却没想到,做老师过程会这么麻烦,考完教师资格证还要再接着考教师编制,足足折腾了一年时间才顺利进入学校。
之后他便在镇上的小学教五年级的语文。小地方的教师工资并不高,图的就是省心,只要够他们父子生活就成了。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逝去,池乐一天天慢慢长大。池瑞翻出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照片,发现这孩子的模样跟自己并不是很像,只有嘴巴有些相似。
看来,池乐的长相应该是随贺云洲了。
只不过,贺瑛这个狠心人从来都没有给贺云洲拍过照片,估计连他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究竟长什么样子。
哪天他就算遇到池乐,也不会认出这是自己的孩子吧。
池瑞没离开时就下定决心,即使家庭残缺也要让池乐幸福成长。他尽其所能地给予他最好的东西,拍照片拍视频写日记,把他成长的每一步都细心地保留了下来。
第一次口齿清晰地喊出爸爸,从满地乱爬到蹒跚学步,会走路后迈着小短腿扑进自己怀里,帮忙做家务后一脸骄傲地等待表扬……这些细细碎碎的点滴,于他而言都弥足珍贵。
只可惜,他的另一位父亲却不能亲眼见证这一切。
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池乐看着周围的小伙伴都有父母,也曾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池瑞沉着一颗心,只能语焉不详地说,他们两个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
池乐之后便没有再问了,大约是怕他难过。
他真的如自己所愿,长成了一个懂事的孩子。
但池瑞却还是心怀愧疚。
某天夜里,他竟又做了多年前那场关于家的美梦,梦里贺云洲依旧温柔地对他张开双臂。
然而这次他却明白,那只不过是可笑的执念幻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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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文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