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迟走后,常烟喝了碗红糖水,又呆呆地回屋里躺着。
就这么躺尸到第二天,懒得饭都不愿意做,叫个外卖了事,甚至因着屋子里的冷清,都怀念起上班的忙碌日子。
周日晚上,她坐在床上看杂志,壁灯橘橙色的光打下来,眼睛费神得很。
干脆就把东西收了,想将这两日换洗的衣服清理一遍,保洁阿姨这几天忙着家里事情没能来,阳台已经攒了好几件。
倒好洗衣粉和留香珠,按了下开关,常烟便翘着脚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
忽而想起,聚餐那天的外套一直在连迟的车上放着。
他出差用的是公司的车,那辆阿斯顿马丁在大越野回来之后又失了宠,常烟穿上羽绒外套,圾拉上自己的兔子拖鞋,站在玄关分辨了许久,才找到车钥匙。
已经夜里八点多,停车场安静异常,许是大家都出门去享受周末最后的狂欢,也许是不用上班便窝在家中安逸。
常烟揣着兜走,心里却越来越不对劲。
地下车库寒冷又宁静,黑压压的房顶和昏暗的灯光,所经之处的车辆,你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但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她立在原地环视了一圈,眼见那辆车已经近在咫尺,却萌生了退意。
潜意识里,她只想赶紧回家,不知是哪里来的动力驱使,她驻足,继而猛地转身往电梯那边走。
分明刚才还是无声的停车场,此时却响起异样的脚步声,
刚开始还以为是回音,常烟在心里安慰自己,手上不自觉地收紧,慌乱中同手同脚几步,错落的步伐,却与那脚步声并不匹配。
心中如惊雷落下,皮开肉绽,常烟瞳孔收缩,步伐却肉眼可见的渐渐加快。
身后那人察觉到意图,跟的更近了些。
这回常烟确定不是自己的疑心病,她连头都没回,撒腿就往保安室的方向盘。
一边跑一边扯了嗓子大喊,“救命啊——”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
她这平地一声雷的叫法,倒是把身后的人给吓得愣了一下,见状忙不迭的跑着跟了上去,常烟闭着眼,疯了似的秉着呼吸往前疯跑。
不敢睁眼,生怕泄了力气,她只管闷头往前,甚至未曾想过,从小八百米测验没及格过的自己能有这么大的潜力。
不断地呼救响彻在停车场,终于把昏昏欲睡的保安招惹过来。
穿着黑色棉制服的人拿着电棍出现在目之所及处,也被这惊呼给渲染,神情紧张起来,“谁啊,谁啊!”
其貌不扬的小伙子,平日里经过都记不清面目,如今却有如神祗。
两人汇合,常烟终于再也没了动力,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没有穷追不舍的陌生人,连那双小兔子棉拖鞋,最终也只在脚上挂了一只,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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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你要联系一下家人,或者配合我们做个笔录,咱们才能查案啊。”
“对啊,你这样闷不做声的,我们就算是神仙也帮不上忙啊。”
小区不远的派出所里,常烟身上披着女民警的外套,哆哆嗦嗦地抱着一杯热水,徒有举起来的动作,却未汇进口舌半滴。
她眼神涣散,在三言两语的劝说中,终于聚焦了眼神。
喃喃道,“家人?”
思绪渐渐归拢,帮忙报警的小保安正在絮絮叨叨刚才的情景,三位民警围在她旁边,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丝丝不耐。
“我丈夫出差了,我妈妈行走不方便……”
她边分析边回神,许久许久,才彻底清醒,连带着脚腕的刺痛也变得明显。
在临市,她认识的人实在太少,左右想来,就只能拨打戚晓晓的电话。
她好像交了男朋友,两人夜晚时都很少联系了。
手机忙音响了七八声,始终没人接通,想是在忙碌些别的,常烟渐渐失去希望,准备挂断,再去寻找新的目标。
正要把听筒挪开耳朵,那边忽然传来一声——
“怎么啦,我的小美女。”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响起来的那一刻,常烟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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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坐落临街,从铁窗栏杆往外看去,夜景和车流被切割成一片一片,手里那杯热水已经变凉了,戚晓晓冲进来时,常烟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坐着。
“常烟!”
戚晓晓快步走过来,将呆愣地她拥在怀里,甚至急得掉了几滴泪,后又将人扶正,搂着肩膀上下打量,“哪里受伤了吗?”
答案是无声的。
常烟嘴唇嗫喏了几下,最终没出声音,默默地摇了摇头。
毫无血色的脸颊,她黝黑的眸子像空洞,随着别人所指的方向移动,却不包含任何情绪。
接警的民警正在和其他人交流着今晚的案件,并且保证明天一定会调查监控,“先把小姑娘带回去吧,安抚一下情绪,等她的直系亲属回来立个案。”
这大半夜的,人没出什么大事,没必要动用权利把人集合起来。
“行,您们也多多费心吧。”
这段客气的声音响起来,常烟才抬头发现,陪戚晓晓来的人,竟然是方成明。
八卦让人缓了缓神,她想起之前电话里的男声。
果然没猜错。
审视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徘徊,戚晓晓不查,连忙过来扶着她,“咱们走吧,今天晚上先去我那里住,明天叫人去查查是哪个杀千刀的,找出来弄死他。”
常烟顺从的跟着站起来。
脚踝处闪电似的有阵疼痛从下向上蹿出来,她脚背往旁边一侧,整个人歪着摔了过去。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热心的女警连忙跑过来帮忙搀扶,两个人架着她放到方成明的背上,几人立马上车,将人往附近的急诊送去。
一个月里来了两次,常烟恍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伤病,都在这段时间发作了。
医生抓着她已经肿成萝卜的脚踝左右转了转,引得常烟惊呼,而这声音似乎没能起到任何作用,那双见惯了病人的手,丝毫没有留情。
“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事,虽然肿的厉害,症状不厉害,别害怕。”
戚晓晓租来一个轮椅,推着她在科室之间来回转。
等到终于确诊,方成明才拿着手机走进来。
“医生怎么说?”
戚晓晓拿着喷雾在她脚踝喷了几下,对他态度却不怎么好,敷衍潦草道,“骨头没事,有点挫伤,静养就行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常艳现在彻底恢复了精神,忍不住翘起头来观察,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见她这幅样子,戚晓晓气极反笑,伸手戳着她的脑门,“八卦精。”
两人笑闹着乱作一团,方成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夜深,常烟闹着便睡过去,许是护士拿来的药有镇静作用,也可能是大起大落耗尽了力气,她半躺在病床上,不知不觉就没了意识。
梦里,她又在疯狂的奔跑,身后是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
她喘着粗气,张着嘴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越来越无力,身后的人追得更紧。
“常烟。”
一声低低的呼唤,将梦境止住,敲击成破裂的碎片,她倒吸着气睁眼,头顶的光瞬间照耀进瞳孔,将人刺痛。
竟然已经天亮了。
在梦里用尽了力气,泪顺着脸颊落在耳垂,她伸手擦了擦,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身后立马有只手帮忙。
她抬起头,竟是那张脸。
“你……你怎么回来啦!”
面前这人可不就是活生生的连迟吗,本应在香港运筹帷幄指挥大局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临市的医院里、她的床边,自然是极具冲击力的。
常烟以为自己梦傻了,伸出手去摸他的下巴。
有胡茬。
见她懵懂的神情,连迟将她的手握住,连夜的奔波在眼底留下一片青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此时满眼里都是担忧。
何时见他狼狈模样于此呢。
常烟乖乖把头凑过去,下巴垫着他的肩膀,反而小声安抚道,“我没事,可惜兔子拖鞋跑丢了。”
“我再给你买一双。”
男人出声时,才知晓喉咙里传来的嘶哑,他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将飞机升入天空时的惊慌压下几分。
他在那里静了很久,才缓缓放手。
桌面有要外敷和内用的药物,他将喷雾拿过来,将药水细细擦拭在她红肿的脚腕,伤口处隐隐发着热,似要把他掌心燎伤。
那低眸时细长的睫毛,放在常烟眼里,竟伸出一丝痒意。
她坐起身子,又去阻拦他的手。
“别为了我哭,好吗?”
那声音犹如羽毛,在心上来回的撩拨,连迟抬头望着她,眼里只有她。
便一跃而起,来不及收敛力气,只是把人紧紧抱住,要把她嵌在身体里似的,疯狂的,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睫毛上带了丝晶莹,他暗暗垂头,想起接到电话时,自己是怎样如行尸走肉般,从香港抵达临市。
那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慌乱的不似自己,脑海里只有常烟的样子。
他分明察觉到了危险,却在安逸里放松了警惕。
冬日的艳阳高照,驱不散病房里的阴霾。
那个拥抱漫长且不舍。
他轻轻地许诺,“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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