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与喧嚣凝滞,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翻转流动,只需要小小的一簇火星便能燎原,极近的距离滋生无限可能,冰箱因太久没有动作,而发出“滴滴”的急促声音,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更像是与心跳同频的背景音乐。
常烟眼里掺杂了几分复杂情绪,而高大身躯的男人,却也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回应。
许是心里的波涛太盛,她喉咙干涩,脸颊在冷气的笼罩下仍然冒起了热气。
就连身下,都奔涌出一股热量。
“我的妈呀!”
温情时刻终于还是幻灭,只见常烟忽的变了脸色,转身急匆匆跑向了卫生间,嘴里叨叨咕咕,“姨妈、姨妈来了。”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让连迟愣在原地。
玄关那里空空如也,只剩昏黄灯光,静静地照耀。
又是哪里来了位姨妈?
空荡荡的客厅只余下疑惑,他思索了下,神情掩不住落寞,却也还是继续将购物袋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冰柜里,强迫症的人总是要在这种事情上花费许多时间,即使知道家里那位下一刻就要将她翻乱。
“老公——”
娇滴滴带着撒娇意味地声音从隔壁小屋里传来,带了股子新鲜,常烟平日里虽说看着甜,行事甜,说话却喜欢低着声音,软软糯糯,鲜少这样掐着嗓子。
他眉目又亮了几分,掩了方才的重重心事,大步流星过去。
卫生间的门关着,他手放在门把上顿了顿,正想着是否要进去。
“去大衣柜底下那层,帮我拿袋卫生棉来吧。”
“……”
如果把自己的心比作一块玻璃,连迟觉得此时这块玻璃上应该已经布满了裂纹,他揉了揉太阳穴,说到底,还是得乖乖去跑腿。
衣柜在书房里,前几天常烟神秘兮兮搬着个纸箱子回来,说什么也不准他看。
原来是卫生棉,他叹着气蹲下身去,用剪刀划开胶带包装,从里面拿出软绵绵一包日用品。
洗手间的门小小开了个缝,他将东西递了进去。
却觉得短短半个小时竟如同半个世纪,难得有点脱力的瘫倒在沙发的柔软之中,心中起起落落如同过山车了几个回合。
自己这辈子,合着真是栽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竟不知心里的滋味到底是苦是甜,或许人都是贪心不足,曾经得不到,就觉得拥有一分也是好的;现在得到了,就想要五分、六分甚至十分。
那夜这样长,他怅然地起身,着手准备出差的物件。
常烟在洗手间里磨蹭了许久,刚才还红扑扑的小脸已经转变成了惨白,许是这几天在外面跑采访,三餐不饱,顾不得冷热,常常冰咖啡一杯进肚子提神,由此就只能苦了今天。
她捂着小腹,心里却记挂着连迟,小心翼翼找过去,发现卧室的地板上已经摊开了黑色行李箱。
身形挺拔的人正在衣柜里拿出几件叠好的衬衣,手臂轻松一伸便可以拿到上层的衣物。
他神情专注,看似心无旁骛。
“这次可能要去四五天,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见他头都没抬,却不想已经发现了她。
常烟讪讪走进来,帮忙把洗漱用品放进随行包,坐在床边,面露不忍,“刚才……对不……”
“起”字还未出口,手中正忙之人却已经皱着眉头望过来。
便只能咽回肚子里。
攥紧自己冰凉的手,常烟体力越来越不支,只觉得肌肉酸痛,只得问道,“咱们今晚上点外卖行吗,我有点累。”
卧室里的灯全都是暗黄色,连迟闻言点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将行李箱合上盖子拉拉链。
“可以,你想吃什么?”
说了声随意,常烟腹内一阵绞痛,赶紧就跑回洗手间蹲着,只有女人才懂这时候哭天喊地都没用,疼痛是四肢百骸的,由内之外的,不把人扒一层筋骨下来,是不会轻易停歇的。
白炽灯刺眼,她捏着眉头,缓解不了不适,心里又装着事,频频想起方才自己抽身离开时,连迟暗淡的眸子。
时间似乎变得难熬起来。
直到连迟叫的外卖都到了,她还在里面没出来,搅得他也跟着惊心。
“你怎么样?我叫医生来看看吗?”
她有气无力地起身,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头晕眼花地按了下抽水按钮当是回应。
到了这时,连迟才发现她脸色不对。
手掌带着热意放在她额头上,“这到底怎么了?”
他自小到大快三十年的时光,最多与自己母亲和妹妹两位女性正常交流过,其他那些合作伙伴也好,心有千千结的也好,别说脸白了,就算是七窍流血了,他也不会多打听半个字。
想他也不会懂,常烟捂着肚子摆手,“医药箱里有止疼药,能帮我拿一片吗?”
就这么折腾了个鸡飞狗跳,常烟终于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药效发挥作用,将她的疼痛微微压下去点。
连迟将热粥端来,连哄带骗地喂进去小半碗,便守着她直到睡去。
手头的工作还有一大堆没处理完,他也全无心思,把女性生理期的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跑到厨房里煮了红枣糖水,窝了个溏心蛋,又把人捞起来喂了几口。
接着还要着手准备明日出门要带的证件手续。
纷繁杂乱一摊子,收拾完已经十一点多。
他喘了口气,终于能洗漱好上床休息。
常烟对此全然不知,已经睡成了虾子模样,半拱着背,手捂着肚子,脸色不似刚才难看,他翘着头看了许久,久到睡着的人都翻了个身。
那阵平稳的呼吸,便能抚平许多的求而不得。
他从背后将人搂进怀里,那双粗糙的手掌正好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带着比主人更暖的温度,引睡梦中的人眉头都松了些。
明月皎皎,星河漫天,连迟在这份静谧中,忽而又松懈了几分。
一分也好,比半分要强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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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遇到好天气,也算是运气的一种。
常烟从睡梦中醒来,转了转酸疼的脖颈,发现身旁已经空了位置,她伸手摸了摸,还有点残余的温度。
人应该还没走。
她匆匆起身,顾不得把外套披上,在清晨薄曦中往客厅里跑去,果然见到他穿着黑色衬衣在灶台前忙着什么。
“我还以为来不及跟你道别了。”
话一出口,常烟自己便吓了一跳,分明是庆幸的话语,如今听起来却有点撒娇依赖的意思。
连迟闻声回过头来,将手中勺子放好,眉头却禁不住又皱了起来。
“外套又不穿。”
傻笑着挠了挠头,她小跑着过去看,牛奶锅里翻滚着黑红色的水色,闻来有种熟悉的甜味。
“红糖水啊。”
习惯了她的不听话,连迟将人半搂在怀里,庆幸家里地热给力,修长的手指轻轻将火关灭,又从橱柜里拿了个透明水杯,一勺一勺舀进去,“喝点这个好,省得你又疼。”
“什么时候出发呀。”她接过来,吹了口气,等着风凉点。
连迟将人松开,转身就拿起餐椅背上的黑色大衣,“司机在楼下等着了,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
行李箱已经停留在门口,昭示着离别的场景。
他手上拿满了东西,“趁着周末好好休息,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有任何事情记得打电话给我。”
婚后的第一次离别,他看起来十足的不放心。
常烟看起来,大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水雾。
那模样看起来实在惹人疼爱,连迟在她头顶揉了两下,“听话,我尽快回来。”
“嗯,”常烟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那你下飞机一定要告诉我哦,不然我睡不着。”
“好。”
再多道别的话都无从去稀释这份难过,常烟穿着睡衣,单薄地站在大门口,身体瘦弱纤细,脸颊带着点惨白。
她扒着门,可怜巴巴地看着连迟等电梯。
LED数字显示着离别的倒计时,数字由小至大,即刻便要抵达面前。
连迟正要提起行李箱,便眼边一花,不等看清楚,怀里便温温热热多了团人儿。
他低头,她抬头。
唇边稳稳落了片柔软,带着她身上的香气,虽是转瞬即逝,却像烙铁般在那儿落了印记。
他见女孩已经光速冲回了家门,脸上殷红遮挡不住,转身冲他大大地挥手,再眨眼间,就合上了门。
关门前,隐隐约约,似乎他还说了句——
“穿外套啊,小孩儿。”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从楼道的小窗子透进来,在昏暗的地板砖上投射出一块方方正正的艳阳,麻雀不怕人的在栏杆上翘脚站着,叽叽喳喳说着人类不懂的语言。
年一过,春天大概就要来了。
连迟站在原地,久到电梯门开了又合上,他摸了摸方才被亲吻的唇角,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门里门外。
常烟关上门,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从猫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心中小鹿乱撞不分东西。
再回过头,空荡荡的家里只有那锅红糖水还冒着热气。
那头小鹿,就只能败下阵来,垂首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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