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雪停了。
就像夏楠猜测的，下午第三节课的体育课和第四节课的自习课都被用来扫雪了，学校给各年级各班级都分配好区域，要求在两节课内各班级把自己区域的雪都扫干净。
班里怨声载道，谁也不愿意大冷天出去充当劳动力，李悦嘴都要噘到天上去了：“学校也太穷了，整天占用我们学习时间去干活。”
话是这么说，同学们还是穿好羽绒服去借一些铁锹、扫帚等工具，别的普通班大多四五十个人，男生多的话，女生就可以待在教室里自习了，他们班人少，一共才三十个人，为了完成扫雪任务，全班都得出去。
到了操场上，夏楠打了个寒颤，教室里太暖和，一下子从温暖的地方到这么冷的室外，她还有点不适应。
外面天已经变得昏暗了，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迷蒙中她看着远处扫雪的人都只是个模糊的黑色影子。
夏楠和李悦跟着班级人流走到他们班所负责的区域，是操场一角，雪厚厚的都没人踩过。劳动委员在那里分发工具，发到夏楠的时候，打量她一眼，只给了她一把小扫帚。
李悦拿着粗壮的铁锹很是不满：“是觉得我长得壮吗？铲雪最累了好吗！要比扫雪累多了。”
夏楠看着李悦，轻声道：“要不然我们换工具吧？”
“……”李悦只是说说而已，要是真让娇小的夏楠拿铁锹干活，她看着也于心不忍，李悦叹了口气：“哎，没事，和你比，我确实长得壮。”
班里同学已经开始干活了，夏楠拿着扫帚低头认真地扫雪，想把雪都扫到操场边缘去，刚扫没几下，手上的扫帚就被人握住了。
她抬眸，看见了叶楚，叶楚黑眸深邃，专注地看着她，他一手拿着铁锹，一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扫帚，慢悠悠道：“你的活儿我帮你干了，你看我干活就行。”
夏楠摇了摇头：“这不太好。”
大家都是一起干活的，没有把任务分配到个人，别人都在干活儿，却要她看着，她做不到。
叶楚知道这一点，可看他的小同桌扫雪他又不忍心，他顿了顿，和她打商量：“那这样，我在前面铲雪，你就跟在我后面扫，可以吧？”
这个提议还算合理，夏楠抿唇“恩”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叶楚体力很好，力气又大，每次都用铁锹铲起厚厚的一层雪，再把雪转移到操场边上，铲雪的速度快、每次铲得也多，夏楠就跟在他后面，默默地帮他清理一些残雪。
李悦、许彦他们远远看着，都“啧啧”道：“这两个人这么默契，别人都插不进去。”
许彦笑道：“你还想插.进去？楚哥不打死你。”他可还记得中午在食堂时，叶楚说“是心”时的样子，简直要肉麻死他。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下课铃打响了，他们已经干了一节课的时间。叶楚额头上微微带了些汗，他随手抹下汗，想站着休息一会儿。
叶楚转过头看向夏楠，发现夏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她似是很冷，唇色泛着苍白，时不时地跺跺脚。
他想起来，夏楠一直畏寒，平日里捂得很厚，李悦还嘲笑过她，穿得这么厚像个初中生，如今在外面站了一节课，想必是冻坏了。
他唇边带了笑意，冲夏楠唤道：“小同桌，过来。”
夏楠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走过来了，她仰头看着他，眼神无辜又不解。
叶楚唇角上挑：“再过来点。”
一边说着，他开始俯身解开黑色羽绒服的拉链，夏楠困惑地看着他，以为他是干活干热了，想要把羽绒服脱了，让她帮忙拿着。
她站着等待，可叶楚解开拉链以后，却没有脱羽绒服，他的下个动作是——
手臂一揽，把身旁的夏楠径直揽进了自己怀里，而后动作干脆又迅速地合紧了羽绒服。
夏楠完全懵了。
反应过来以后，她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脸顿时变得像煮熟的虾一样红——
她被叶楚藏进了他的长款羽绒服里！他还在外面搂着她，把羽绒服掩得很严实，她完全出不去！
她整个人被迫紧挨着叶楚的身体，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身躯温热，要比他这个人温暖得多。
叶楚很高，她只到他的胸膛处，夏楠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地，一声比一声有力。
夏楠尝试挣脱，可叶楚的力气更大，他把羽绒服合得很紧，她动一下都不能，她的脸紧紧地贴着叶楚的毛衣，她的脸颊上都是叶楚毛衣的触感，痒痒的，又软软的。
夏楠快哭了，她到底在做什么啊，别人都在干活，她此刻却好像在和叶楚“拥抱”一样，她小声恳求着：“叶楚，你放我出去……”
叶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的羽绒服宽大，刚好容得下他和娇小的夏楠，夏楠温软的身躯离自己那么近，他都忍不住起了反应。
他低头看，夏楠被他困在羽绒服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帽子顶，这样冷的天，他原本其实只是打算用身体帮夏楠取暖，此刻真的做了，他却不得不承认，恩，他还有别的想法。
想和夏楠更亲密地接触。
羽绒服里时不时传来夏楠瓮声瓮气的恳求：“你快让我出去……”“叶楚，你在干吗啊……”“会被别人看见的……”
她一说话，温热的呼吸就透过了他薄薄的毛衣，落到了他的肌肤上，激起他更大的反应。
叶楚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嗓音微哑，克制着自己：“乖，别乱动。”
再乱动我就真忍不住了。
夏楠不听，她视线受阻，只能看到叶楚毛衣的样式，好像是个V领的黑白条纹毛衣，这种感觉太糟了，满眼是他，呼吸间也是他的气味。
夏楠抗拒得用手推他，却被叶楚从外面隔着羽绒服按住她乱动的小手，他音调里带着压抑：“你不怕别人看见？”
叶楚知道自己其实很明显，羽绒服装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明显，只不过他们站得很偏，没人注意到这边，再加上天色这么暗，旁人看他们只是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具体。
夏楠心里有些气恼，上次滑冰场也是，叶楚就会用这个威胁她，可她偏偏又被吃得死死的。
这个姿势……真的太近太暧昧了，长这么大，她都没和谁这么亲密地接触过。
叶楚看她终于不乱动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再动她可能都会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叶楚哑着嗓子问她：“现在有没有觉得暖和一点？乖，最多再有五分钟，我就放你出去。”
所以他这样做其实是想给她取暖么……
可就算真的是这样，夏楠也不会原谅他，取暖的方式有这么多种，为什么他一定要选择这一种啊？
五分钟于她是煎熬，于他也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叶楚才又把羽绒服打开，让夏楠得以重见天日。
夏楠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夏楠转身就要走，她一分钟都不想看到叶楚这个可恶的家伙了。
叶楚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伸手便拽住她的手腕，音调微扬：“不干活了？”
“我和李悦她们一起。”夏楠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叶楚眼尾上挑，强势道：“和我一起。”
夏楠垂着头，用另一只手使劲地推他拽住自己手腕的手，小声推拒道：“我不想和你一起。”
叶楚眼眸微眯，语气里带了危险：“你说认真的？”
“认真的。”夏楠也有点生气了，叶楚实在太霸道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叶楚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手腕处不再有阻力，夏楠回头就往前走，想去找李悦，可没想到，她刚走两步，就感到后面有一股大力抱起了她，她的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
远处传来了班上同学的惊呼声：“哇！”“天啊，他们在干什么……”“转学生就是会玩。”……
夏楠回过神后发现，她被叶楚抱到了他们之前铲起的雪堆上。
那雪堆有之前门卫铲的雪、别的班铲的雪，还有他们刚刚铲的雪，同学们每次把白雪堆上去之后还会用铁锹用力往下压，使得这个雪堆很实很硬，用雪堆来形容都不太准确，实际上它是个方方正正又巨大、实在、足足有人高的大雪块。
夏楠此刻就被叶楚托举到了这个大雪块上，她高高地坐在这上面，往下看头还有些发晕，两条腿晃悠悠地，似乎随时都要掉下去。
叶楚就站在这个雪块旁边，唇边含着笑：“说你和我一起，我就抱你下来。”
又来，又是这样。
叶楚就只会威胁人。
夏楠的杏眸里都布上了一层水光，她咬着唇，模样无助。
即使天色昏暗，白色雪块上突然坐了一个人也是很明显的，不只他们班同学，操场上别班的同学也看到了，雪块那么高，一般人不可能上去，那女生旁边还站了个男生，一看就是男生把她抱上去的。
不少人别班同学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那女生我好像知道，是重点班的，长得挺好看，没想到重点班的也这么会玩……”
“我觉得莫名很苏是怎么回事，那个男生好高，就算是背影也觉得好帅……”
……
有老师发现了这边的喧闹，急急走了回来，大声喊着：“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呢！快下来！你看让我知道你们是谁的……”
夏楠作为一个从小到大乖乖巧巧的好学生，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一看到老师都过来了就急了，她不想求叶楚，叶楚总是这样，她还求他的话，自己都觉得丢人。
她看了眼下面，雪块很大，距离地面得有2米多的距离，夏楠努力地克服心理上的害怕，这么高跳下去，摔不死人，最多就是骨折而已。
骨折就骨折吧，眼看老师要过来了，夏楠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二话不说就往下跳。
叶楚没想到她真的会跳，这么高、地面还滑，跳下去很危险，他本意只是想让夏楠服个软，不想看到夏楠冷淡的模样。
叶楚怕她真的摔伤，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她，接住她的刹那，巨大的惯性把他胳膊都震麻了，叶楚只觉得，之前受伤的左胳膊的关节处，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
他冷汗都疼出来了，但叶楚习惯隐忍，面上硬是没露分毫。
夏楠被他一接，扑了个满怀，入鼻又是熟悉的烟草味，她平稳落地，刚一落地就连忙从叶楚的怀里抽离出来，她睫毛不安地颤了颤，没再看叶楚，转过身去找李悦了。
叶楚这回没有拉她。
他捂住自己关节处，面色发白，老师看他们已经从雪块下来了，就没再过来，同学们见没热闹可看，也都各自继续扫雪了。
只留叶楚一个人站在高大方正的雪块旁边，背影孤寂又略带萧瑟。
他低头看着被夏楠落在地上的小扫帚，垂眸想——
他好像还是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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