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小组长十个监督员新鲜出炉,江宴整理好名单排好顺序重新贴了一份,顺便通知了小组学习时间,每个小组每周一晚自习要拿一张试卷出来讨论。
江宴要让席之空当小组长,是为了刺激他起个带头作用,学习认真点儿。
实际上也是有效果的。
成立学习小组的第三天就是他们组讨论试卷,全程要由小组长来主持讨论,站在讲台上席之空看着手里数学试卷上江宴圈出来的几个题,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觉得紧张。
他扫了一眼下面的同学,清清嗓子有模有样地打开了事先做好的ppt。
他成绩虽然不好,但是在这种重点班级还能够占个倒数——主要是数学和物理拖了后腿,化学还凑合。江宴在仔细研究了他的答题情况之后发现不是他学不好,而是他一门心思都不在学习上,黄文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数学成绩和入学的时候相较堪比九天瀑布,一落千丈。
据说他写出去的情书虽然被委婉拒绝了,但是几个当事女生毫不吝啬的对他的文笔加以夸赞,纷纷成为他的顾客,所以他最近还接起了情书代笔,江宴每次见他上课下课抓紧时间写东西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一个ppt讲完,大家都惊讶于全班倒数第三名居然能这么流畅的和大家一起分析完一张试卷,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席之空一向厚脸皮,这会儿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鞠了个躬回到座位上,江宴满意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语气里难以掩饰的骄傲:“啧,弟弟还是很有学习天赋的。”
席之空啪一巴掌响亮的拍在他手背上,坐到了他对面去。
事情当然并没有顺利朝着江宴想象的那样发展。
一个星期以来席之空是稍微认真了点,也像个组长,每次小组讨论的时候都专心做笔记,回答问题也积极认真,江宴简直就要误以为他终于走回了认真学习这条道路。
然而,新的一周新一轮小组讨论开始了,又到了他们组讨论试卷的时候,他们整个组除了江宴,集体旷了晚自习。
江宴一猜就是席之空的主意,知道陈旭聪今晚有事来不了晚自习,他居然带着整个小组一起消失在了晚自习上,先后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到八点半的时候江宴实在是坐不住了,他和班长请了假,拿了书包和外套就离开了教室。
可这么大一个学校,他能上哪儿去找呢?
江宴仔细思索着五个人到底最有可能干什么去,首先是排除了网吧打游戏,最近席之空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应该是不会去网吧消耗这“宝贵的”一个多小时,有这点时间他估计会选择在教室里疯狂码字。
他又给席之空打了个电话,还是忙音。
站在原地江宴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细节。他抬眼看了看寂静的四周,视线一下落在不远处的行政楼。
行政楼除了一层值班室亮着灯,整栋楼漆黑一片。江宴脑海里突然冒出个非常迫切的想法——席之空就在那里面。
他小跑着朝着行政楼过去,翻过矮小的绿化花池避开保安的视线进入了楼里。
江宴一层一层的找,越往上走就心里的预感就越强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相识多年两人的心跳频率都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
从一楼到五楼,他脚步极轻没发出一点声响,走到顶楼楼梯口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动静。
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并不像一个人发出的,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慢慢朝废弃的会议室靠近想透过门缝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将虚掩的门推开了,他手里手机的光线立刻从那缝隙照到房间里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穿云裂石的尖叫。
一阵邪风把门整个吹开,江宴站在门口手里拿个手机,听见耳边此起彼伏响起了尖叫,仿佛他撞破的是什么行凶现场。
他一眼就看见面前五个人中那个脸色青白的席之空,上前一步抓了他的肩膀,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胸中一股怒气瞬间微妙地转化成了担忧和心疼,语气急促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席之空抖了抖嘴唇说不上话,只能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两个女生总算是平复下来相互依偎着抱在一起,其中一个已经被吓哭,豆大的眼泪不停往下滚。她们的尖叫肯定是已经惊动保安了,江宴左右看了看,指着走廊尽头电梯边的楼梯间,果断道:“赶紧走!”
于是除了席之空其他四个人先后跑出了废弃会议室。江宴手搭在席之空肩上晃了晃他,又问:“能走吗?”
“......我腿软。”席之空诚实道。
江宴:“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
“找...找灵感...”
这理由简直是太具杀伤力了。
江宴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抓了席之空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拽,“你可真行。——待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席之空打起精神跟着江宴往外跑,穿过长长的走江宴拉着人跑进了楼梯间,下了两步台阶又退了回去,把人带到了电梯口。他摁亮了电梯,席之空茫然地问他:“坐、坐电梯吗...”
江宴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电梯从顶楼下行,突然停在了四楼。
席之空心中忐忑,一紧张就伸手抓紧了江宴的衣袖。江宴随即不动声色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保安眉头紧锁的站在电梯门口,席之空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你们是哪个班的!”保安一声中气十足,震得一层的感应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照出席之空发白的脸。
保安又问了一遍:“问你们两个,不上晚自习在这里干什么!”
江宴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平静道:“我们来帮老师拿东西,叔叔。”
“哪个班的哪个老师!”
席之空现在才恢复精神,他看着江宴的身影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
江宴脑子飞快的转动,余光扫了一眼席之空,说:“思政处蔺同瑞老师。”
席之空一愣,这老师名字他听都没听过。
保安似乎也是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不太记得有这么个老师出入这栋楼,他将信将疑道:“你说的这个老师是教什么的?”
“哦,蔺老师昨天才来报到的。我这里有他的电话,您需要打电话核实一下吗?”
江宴面不改色的把手机拿出来低头翻了翻通讯录,又说:“因为最近他要办理的手续太多了,今天来就把身份证丢这里了。”
保安摆摆手:“电话不打了,身份证我看看。”
席之空知道从一开始江宴就在瞎编,这下好了,这个“身份证”恐怕两人就要暴露。
他帮江宴提着书包,看他在书包里找了会儿,保安那表情几乎都要认定两人在撒谎,他终于翻出了一个身份证。
席之空瞄了一眼。
卧槽?他真的有这么一个身份证?!
保安把身份证拿过去仔细看了看,进了电梯和他们一起下到一楼,把身份证号码做了记录,再把两个人的班级做了登记。
把身份证还给江宴,保安又说:“拿东西怎么还两个人来了?”
江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因为我有点害怕...”
“多大的小伙子了,还害怕。”
保安最终还是放两个人走了。
出了校门席之空一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江宴背着书包手插在裤兜里,踢着脚下的石子走在前面。
他见到被吓坏了的席之空其实自己也被吓坏了,知道这人从小就怕神魔鬼怪的,但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晚上去那个地方找什么狗屁灵感。
他简直要气死了。
“喂,你...我说你什么好?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被吓到了整整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江宴越想越气,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他。
“我就是,写不出来东西嘛我就想着......可能刺激刺激就想出来了。”席之空抱着手臂,也停下来抬头和他说话。
江宴比席之空高了四五公分,小时候高出一大截,席家父母还带席之空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多方面的因素导致了他发育迟缓,及时处理就可以和同龄的小朋友一样了。
后来席之空终于追上江宴的个子,却已经习惯和他对话时微微抬头。
“那你刺激出来了吗?”江宴问。
席之空摇头,老实说:“没有......”有时候艺术源于生活也并不是很适用。
江宴低声骂了句白痴,转身走得更快了。
席之空追在后面问他蔺同瑞是谁,他敷衍的答了句:“我表哥。”
......
狭窄的巷子里,席之空头顶老旧失修的路灯闪烁着,江宴多走了几步从街口把他送到楼下,借着那一闪一闪的路灯看清他的脸。
“上去吧,早点睡,明天周末但是你也别睡得跟猪一样。”江宴叮嘱几句,朝楼道里努努嘴又说:“我看着你上去,赶紧的。”
席之空一方面确实是害怕,一方面竟然不死心的重新考虑起了之前那个方案。
他真的缺钱,因为在上学别的工作他又做不了,只能平时随便写点东西挣点钱。
他有点着急,上前一步说:
“江宴,跟你商量个事呗?”
十分钟后。
席之空在厕所洗澡,江宴就趴在他床上看书。
他和江宴商量让他今晚就在他家睡,原因是他太害怕了。
江宴打量他一会儿,掏出手机给江雯打了个电话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住在他家,江雯答应了下来。
一边洗澡席之空一边思考要怎么说才显得没那么惊世骇俗——他想“囚禁”江宴两天并且采访他找找感觉的事,好像无论怎么想都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个囚禁法呢。
他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宴往边上一滚,他坐在撞上盘着腿,郑重地提出了那个要求。
“江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江宴皱眉:“你乱七八糟说的什么鬼东西?”
“你被囚禁过吗?”
“......”江宴白了他一眼,翻身下床,“傻逼。”
等江宴去厕所洗澡了,席之空坐在床上暗自叹息,心道果然是不行。
——可是江宴怎么知道自己说的囚禁是哪种囚禁呢?
席之空不由得嘴角弯起贼兮兮地笑了笑,他搓搓手在客厅翻箱倒柜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一截落了灰的绳子拿在手里。他想着江宴有一点点轻微洁癖,就用毛巾将绳子仔细擦了擦。
一两分钟后他满意的拿着擦干净的绳子站在厕所门口,里面动静一停,他高声喊到:“你洗好了?”
江宴没说话,穿好衣服直接拉开门,还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就被他套住了。
“......”
他低头看着手臂两侧的绳子,嘴角抽动:“你有病?”
席之空心虚地松了松手,“那个...你能不能让我...让我囚禁两天?”
“什么叫让你囚禁两天?”
“反正明后天不上学,你就老老实实在我家呆两天,我后天晚上就放你回去。”
江宴盯着席之空看了会儿说:“我看你这表情,没这么简单吧?”
席之空一听,江宴明显这是不知道他说的囚禁是什么意思,他的视线落在江宴周围,就是落不到他身上,心虚得不行。
“你又在找灵感?”江宴迟疑道。
席之空也跟着笑说:“我欠得最多的就是欠了你一千块钱,而且短时间内还不了。”
“那——那你爸那四十万——”他话刚说出口,席之空嘴角的笑容就渐渐凝固消失,随即两人莫名其妙开始沉默地对峙。
片刻后席之空终于还是垂下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那个钱我不会用的。”
江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摸了摸鼻尖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写作业吧,写会儿作业我再回去。”
两人又挤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席之空眉头紧皱地做着数学试卷,遇到实在看不懂的题他就跳过去,等江宴写完英语作业看他卷子的时候他还剩了一半的题。
“这些不会做?”江宴问他。
席之空说:“不会,但我总感觉我又会一点儿...”
“我教你。”江宴把凳子挪到他旁边,用笔圈出了几个题,“这几个题对你来说太难了,我们先看另外几道。”
席之空看着突然靠过来的江宴,心尖一点酥麻的感觉,点点头木讷道:“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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