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犹如被人敲了一棍,周深深闷着气,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开玩笑,才刚来就准备撤?几个意思?
萧括抬步往门口走,还未跨出台阶,身前忽然被人一栏,“等下!”
她整个人堵在他面前,截断了他的去路。
萧括皱着眉,眼里带着一丝疑惑,脸色微沉。
“先喝杯水再走吧。”
水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周深深眼尖地瞥见热水烧开了,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将人留下。
萧括抿了下唇,唇瓣弯出的弧度在脸上凝成一个浅笑。
周深深趿拉着拖鞋扭头往餐厅的方向转移,片刻,娴熟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玻璃杯。
杯子形状奇异,杯身处被切割出大小不一的几道痕迹,灯光照耀下,折射出好看的倒影。
萧括默默地盯着她瞧,又见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茶包,撕开口子,倒落出几片新茶。
汩汩的热水顺着壶口倾倒出来,墨绿的茶叶经过沸水冲腾,不过几秒,茶水便被染成了清新的颜色。
“给。”
她将杯子递至他面前,脸上的笑刻意而讨好。
茶香扑面,萧括轻抿了一口,唇齿之间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
人也送到家了,茶也喝过了,再没有什么理由久留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点整,萧括瞥了一眼,深知该离开了,旋即对周深深道:“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话音刚落,杯子还未放下,周深深倏然开口喊他:“萧括——”
这一回她倒是没拦他,萧括转过身子顿了顿,仿佛预料到什么似的,头也没回,静静地听着。
“……你应该看得出来吧?其实挺喜欢你的!”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周深深却仿若用尽了全力才说出口。
以为足够坦然自若,哪成想那人却像是故意在考验她的耐心,半天都不给个反应。
他背对着她,周深深只瞧见一个漆黑的后脑勺,亦不知道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片刻,就在周深深准备开口继续问话时,萧括蓦地回过头,墨黑的眸子望着她,嘴唇微张,冷冰冰地回应道:“你们这些富家女,是不是觉得这种事挺有意思的?”
开口之前,周深深在心底拟了无数遍腹稿,揣摩着他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
怎么也料不到,他会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周深深微怔数秒,迷茫地张着嘴巴,“啊?”
“说实话,我真有些看不起你们。”萧括语带嘲讽,“自以为有点小钱,却空无本领,拿着资本当做噱头……可惜就是年轻了些,再长几岁,和那些包/养小鲜肉的富婆有什么区别?”
客厅的地面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澳洲进口的纯羊毛质感,站在上头仿佛行走在云端之间,柔软无声。
周深深光着脚丫踩在地摊上,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往大脑上冲,脸孔顿时腾起一股热意。
水晶吊灯映射出的光线清透又明亮,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眶微热。
“让你失望了,我对你们这些富家女,没半点兴趣。”萧括一手插兜,神态自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真的……一个女孩子,没脸没皮的样子,确实有些不堪入目。”
那一头,周深深只觉得喉咙奇痒,忍不住轻咳两下,嗓子被堵得透不过气来。
萧括了然地结束了当下的话题,转身决定离开。
“你站住!”
周深深红着眼睛叫住他,一开口,声音哽咽,“就算不喜欢,你至于说这些话让我不顺心吗?好歹我也算是你的上司吧……”她顿了顿,抹了把脸,视线模糊。
“我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就是喜欢你而已吗?难道喜欢一个人也犯法?”
“萧括,你给我说清楚……不、不用说了,我要你道歉……”
“好好的,非得这么侮辱我,你觉得痛快吗?”
“还是说……伤害一个喜欢你的女孩,你很有成就感?”
周深深知道,自己现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一定丑得见不得人了,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无理取闹、没羞没躁的姑娘,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继续端着架子了——她嫌累得慌!
恍惚之间,周深深蓦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自我和骄傲这些东西,不敢要也要不起了。
当初她读不懂这句话,今天她算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她自小便含着金汤勺出世,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八年,没病没灾,没伤没残,就连上一回生擒出轨渣男都没给她造成半点心理阴影,却偏偏在遇上萧括时,人生的轨迹发生巨大转变。
际遇这玩意儿还真挺操/蛋的!
周深深咬着唇,怀揣着满腹的委屈看着面前的人。
在原地驻足了须臾,萧括听完她的一番叙述,不由地感到好笑,歪过脑袋不经意地朝她睨了一眼,不由地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眼睛通红,泪水花了整张脸;鼻子微皱着,鼻涕水挂了两条下来,默不作声地哭着的同时,小小的鼻涕泡“biu——”地一下破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萧括掩着唇,使劲憋着笑,忍得下颚都在微微颤抖。
周深深深知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丑到了极致,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不管不顾地嚎着,任凭鼻涕水流进嘴巴里也顾不得擦拭了。
眼前的人动了恻隐之心,终于忍不住开口提议道:“你要不……先擦把脸再接着哭?”
一句话毕,周深深哀怨地看着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嗷一嗓子,紧接着人便晕了过去。
第二日是个晴朗明媚的天气。
刚过七点,日头初升,耀眼的阳光洒下,暖意驱走了昨夜的寒冷。
头疼欲裂。
睁开眼,从窗帘缝隙里照射进来的日光无比刺眼。
周深深埋首在枕头之间,缓了好半天才适应光线。
她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混沌的大脑逐渐回过神,四下扫了一圈,周围是自己熟悉的环境,默默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道灵光闪过——
记忆如浪潮一般涌入脑海,时刻提醒着她昨夜自己做过的荒唐事迹。
一面咬着唇懊悔不已,一面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视线掠过胸前,只听一声高昂的嚎叫震彻整间屋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房门被人推开,萧括站在房门外,身上还是昨夜来时的打扮,这个时候正倚着门框哈气,含糊不清道:“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正午呢。”
见他现身,诧异不过数秒,惊叫声再次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仓促之间收拾了一番,周深深洗漱完毕走了出来,绕过客厅,站在厨房的正门口。
里头,萧括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锅熬好的白粥。
不多时,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点:榨汁机里新鲜出炉的豆浆热气腾腾,金灿灿的油条饱满诱人,紫薯被切成块状盛在餐盘里,以及那锅熬了一个多钟头的清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萧括解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面对周深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油条啃了一口。
忙活到现在,他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
餐桌对面,周深深穿着一身保守的居家服,摸了摸后颈,扯着嘴角干笑两声。
萧括盯着她瞧了半晌,问:“你不饿啊?”
“不是……”她当即收回视线,却又不知该看哪儿。
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他,“这些……都是你做的?”
萧括点点头,含笑问她:“不然你以为它们都是凭空变出来的?”
“呃……你昨天晚上……在这里睡了一夜?”
“嗯。”萧括如实回她:“你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凌晨的时候我顺便去了趟超市,乱七八糟什么都买了点。宿醉醒来,先喝碗粥暖暖胃吧。”说话间,将盛好白粥的瓷碗往她身前一推,“喏。”
吞咽了两下口水,周深深盯着眼前的白粥发愣,默了数秒,随即又问:“那个……昨天、昨天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萧括神情微顿,手上的动作停滞住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蹙眉反问道:“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周深深一想起昨天自己干的蠢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权当没发生过多好。
眼前这人有意无意地提及,她只得顺势改口说:“那什么……我、我昨天不是喝醉了吗……”
“是吗?”萧括微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笑道。
一顿饭,周深深吃得心不在焉,萧括却怡然自得地填饱了肚子。
饭后,萧括收拾好餐碟,将碗筷洗净准备离开。
电视上正播放着当日的早间新闻,周深深光着脚丫子环膝抱坐在沙发上。
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周深深倏然起身,“欸……你等一下……”她拦下他,“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没完呢,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她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事后又暗暗咬着嘴唇懊悔。
萧括斜睨了她一眼,促狭道:“不是说喝醉了吗?看来都记得啊?”
周深深本还站在原地不尴不尬地讪笑着,时下被他这话一激,索性豁开脸面,健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对啊,反正在你面前我已经够丢脸了,也不差这一回两回的。”
她踮着脚尖又昂着脑袋,神情娇俏不可一世,眼波流转,嘴唇微张,黑白分明的双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头。
萧括神色淡然地抿着唇,表情不似往日那么坚毅,而是带了点柔和从容的神采,沉沉道:“周深深,喜欢这件事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表达。”
她还来不及消化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紧接着,一双灼热的唇瓣从天而降地落在了她的唇间。
意识模糊混沌不清,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感受着男人激烈而又带着攻击性的亲吻,然而唇齿之间的触觉却是这样鲜活生动。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明他也动了心了对不对?
周深深胡思乱想之际,根本不能用心地投入其中。
他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困惑,渐渐地加深了这个吻,犹如春风拂面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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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文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