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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作者:华仔| 更新时间:2019-12-30 14: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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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袁今锦衣之下夏全文阅读

她已经行到今夏的面前,背对着严世蕃,小鹿般大大的眼睛透着无阻和惊慌。今夏望着这个侍女,意识到自己在她身上看穿的任何一个秘密,也许都会成为她被重重惩罚的理由。

在衣袖半遮半挡之下,今夏看见她皓白手腕上的几道浅浅的痕迹,包括手腕内侧,她的双手曾被人分别捆住。若她能脱下衣裳,今夏相信她的身上还有更多痕迹可寻,可看出她究竟受过什么折磨。

可眼下,光是看着她的眼睛,今夏连话都不忍心问她,更不用说提出任何要求,只持起她的手,在掌心和手指处都细细地摸了一遍,又捧起来嗅了嗅。

“如何?你看出什么了?”严世蕃问道。

今夏暗吸口气,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说:“这位姑娘擅长茶道,刺绣裁衣等事做得略少些。近来她恐怕还做错过事情,也许是翻了火炉、也许是砸了珍贵的茶碗,受到过责罚。还有,她所住舱房的窗子大概是在梳妆台的右边……”又或者是她的右手受了伤,这句话今夏没有说出口,包括受责罚的事情她也是故意说错。

严世蕃听罢,让侍女退了回来,才饶有兴趣地问道:“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做事不同,手形也会不同,特别是掌心上茧的位置,和手指上的茧都会有所区别。”今夏如实道,“绣娘经常用针,她们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就会有一层硬茧,这和习武之人手上的老茧是一个道理。这位姑娘拇指与食指上并无硬茧,所以我可以判断出她并不长用针线。”

“擅长茶道?”

“她的衣袖上沾染到一点点水,从颜色可以判断出是茶水;她的手背上有被烫伤,微微泛红,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在灶间帮忙时被烫的,所以我仔细闻了下她的手,手上有淡淡的茶香,而非灶间的油腥葱蒜等杂味。”

严世蕃的表情似乎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受责罚一事不用问,肯定是因为她手腕上的伤痕。”

那侍女在严世蕃说到“手腕上的伤痕”时,喉间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今夏敢肯定,在她薄薄的春衫之下,每一根汗毛都惊慌失措地直立着。

“大人英明。”今夏恭敬道。

“最后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窗子在梳妆台的右边。”严世蕃将茶碗往旁边一递,那侍女连忙躬身接过。

“这位姑娘右边的发鬓抿得一丝不乱,比左边发鬓更加整齐,这个季节,借着窗外日光梳妆时,常常会发生这种事。”

严世蕃看着她,那目光几乎算得上是赞许:“因为她们借日光梳妆打扮,这点我倒是疏忽了。”

陆绎在旁一直静静听着,目光只是偶尔落到今夏身上,似乎不甚感兴趣的模样。

“言渊,此番协同六扇门办案,有这小姑娘在旁,想必有趣得很。”严世蕃转向陆绎,笑道。

陆绎微微一笑:“尚好,只是有时也麻烦得很。”

“女人嘛,就该麻烦,不麻烦就不叫女人了。”严世蕃呵呵呵地笑起来,摆手示意今夏可以回去坐下。他笑的时候,笑声带动着胸腔的震动,声音闷闷的,使人会觉得笑声之外他心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扬州的雪酒我喝不惯,从京城带了好几坛子,言渊,你平素喝得是……”不等陆绎回答,严世蕃手指在扶手上轻敲几下,随即便道,“秋露白,对吧?”

“大人好记性。”

陆绎语气间虽带着笑意,今夏却听出与他平日说笑甚是不同,不由得转头望了他一眼。

“小姑娘呢?”严世蕃目光又落到今夏身上,“杨程万为人刻板,大概是不允许你们在外饮酒吧?”

他连头儿都认得,今夏心下微凛,口中道:“卑职不善饮酒,还请大人见谅。”

严世蕃再次呵呵呵地笑起来:“不久前,在七分阁临水的二楼,小姑娘你和乌安帮的少帮主两人喝了快两坛子雪酒。”

七分阁,临水……今夏想起那夜看见的“爱别离”,脸色变了变,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严世蕃却已经转向陆绎,笑道:“你得习惯她们这种小把戏,初时总是说自己不善饮酒,然后,你得用整整两坛子才能把她灌醉。”

陆绎笑了笑,道:“还是大人明察。”

随着严世蕃随口一声吩咐,更多的物件儿被侍女们搬上来,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空荡荡只有帷幔的屋子,变得满满当当。烛台、屏帷一盖都是上品,自不必说,今夏与陆绎面前的小几竟是象牙所制,上头摆放着玉制酒器,晶莹剔透,光泽温润……

美则美矣,只是实在太过奢靡了。今夏暗叹口气,转头看见侧旁的铜制汉壶,内插大枝桃花,花瓣娇艳,显是新鲜采折而来。

片片桃瓣粉红可人,她望着眼里,心中想得却是被弃尸桃花林的那几名女子。

侍女先端上来的是果品,宣德窑青瓷里盛放着灵谷寺所产的樱桃,个个饱满殷红。

严世蕃拈着樱桃柄,将樱桃送入口中,樱桃尚未咀嚼咽下,紧接着端杯饮下一口酒,樱桃的甜酸混杂在酒的辛辣之中,不急咽下,让它们慢慢在舌尖徘徊,细品,半晌之后才缓缓咽下。

“江南修河款一案,可有眉目了?”他丢下樱桃核,似随口一问。

不知他问得是自己还是陆绎,今夏并未贸然开口。

“大人可是要出手相助?”陆绎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含笑问道。

严世蕃怎么可能出手相助?!今夏诧异地望了陆绎一眼,见他手中亦端着酒杯,略略斜了身子歪靠着,神态间颇有慵懒之意,却是陌生之极。

严世蕃笑道:“说起来,周显已在京城当户部给事中时,可没少上折子骂我。我不理他吧,他还接着骂;我还是不理他,他还骂;后来我没忍住,干脆就举荐他当了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

闻言,今夏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严世蕃居然会举荐一个孜孜不倦骂他的言官,而且还是工部都水清吏司这种油水颇肥的差事。

陆绎却不以为奇,淡淡笑道:“若卑职没有猜错的话,让他负责修河一事也是大人的意思。”

闻言,严世蕃面上漾开笑意,就像一个孩子想起自己最喜欢的游戏,带着少许的兴奋,朝陆绎道:“你可知晓他对我说什么,他说,要把这笔修河款一文不少地全用在修河上,哈哈哈……”

今夏想着周显已那具腐烂的尸首,她看见陆绎也在笑,但她笑不出来,她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何好笑之处。

“生怕银子下拨时层层盘扣,他在京城直接就把银子领了,自己掏钱把十万两修河款运到扬州。”严世蕃回想着,面上仍带着笑容,“在船上我就安排了人,想邀他赌钱,不过还算他有些定力,我还算佩服他。只是后来到了扬州,见了美人,他果然就走不动道了,可惜呀可惜……”

原来周显已一步一步都踏在严世蕃的设计中,今夏暗自思量:乌安帮负责押送修河款,如此说来,在船上布局想引周显已赌钱的人,很可能就是阿锐。

陆绎摇头道:“也没甚可惜的,像周显已这样的人,平素里自以为两袖清风,看旁人都是污浊不堪。轮到他时,他自己根本把持不住,最是可厌。”

“说得对!他若当真把持住了,我敬他是个人物。”严世蕃叹口气道,“可惜啊,只用了美人计他就把持不住了,我后头还好些个法子都没使呢,可惜了了。”

后头还有好些个法子没使——今夏听得不寒而栗,想来,便是周显已未对翟兰叶动心,再往后,严世蕃不知还要使什么法子对付他呢。

对于严世蕃而言,周显已就像一只笼子之鸟,由着他随意逗弄,直至死在笼子。

“还有法子?”陆绎似饶有兴趣。

“佛家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严世蕃遗憾地摆弄着手中成对的樱桃,“怎么也得轮着来一遍才够好玩,可惜呀,才到爱别离他就顶不住了。”

爱别离、爱别离……今夏骤然意识到,他故意让她几次看见爱别离,其实就是在提示她。

为何要提示她?也是因为觉得好玩?

又或者,在他眼里,自己和周显已一样,也是他打发日子聊以遣怀的游戏玩偶?

“小姑娘……”严世蕃唤了她一声。

今夏自出神中,猛醒过来,望向他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严世蕃微微歪着头,那枚不能动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幽幽问道:“你方才为何不说实话?”

“我,没有啊,卑职怎敢欺瞒大人。”对于他的突然发难,今夏不明何意。

“方才你说,她的左边发鬓没有右边发鬓梳得齐整,是因为窗子在右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没有说出来……她的右手有伤。”

说着,严世蕃伸手,轻巧拽过那名侍女,稍一用力,侍女整个右边衣袖尽数齐肩脱落,雪白的膀子上,两道狰狞的猩红鞭痕清晰可见。

手指的指背轻轻划过细腻的肌肤,肌肤在战栗下起了一层小疙瘩,今夏咬着牙根,不用看那侍女的表情,也知道她所受的折辱。

“你虽然是个姑娘,但身为六扇门的捕快,对这等房中之乐不会不知道吧?”严世蕃语气上扬,目光中颇有逗弄之意,拾起侍女的手,在手腕处的伤痕上轻轻抚摸着。

“这个……卑职孤陋寡闻,请大人恕罪。”

今夏明明知道他所谓的房中之乐是何事,却不得不按捺着恶心,恭敬回答。

陆绎并不插话,仰脖喝下杯中酒,旁边的侍女忙挨上前替他斟满。

“不妨事,你还是个小姑娘……其实也不小了,”严世蕃呵呵呵地笑,扭身朝陆绎道,“可以好好□□一番。”

今夏听见陆绎笑了笑,并未接话。

这席,从日渐西沉吃到月上中天,还没有结束的征兆。也是直到今日,今夏才见识了传闻中严世蕃的酒量,这样一坛子一坛子累积起来,他至少喝了六、七坛酒下去,简直就是个酒缸。陆绎饮酒不及他多,但估摸着也喝了两、三坛酒,看着歌舞伎在身前轻歌曼舞,神态间悠然放松。

随着酒越喝越多,他言语间虽还算有条理,但举止已是愈发放荡不堪,侍女被他拽入怀中肆意轻薄。

今夏在席间如坐针毡,明明知道此人万万不能得罪,还是忍不住起身道:“卑职尚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请大人多多包涵。”

“来人!”严世蕃带着醉意吩咐道,“带小姑娘到客舱休息。”

“大人,卑职……”

今夏话未说下去,便被严世蕃打断:“你区区一个六扇门捕快,公务能有我工部左侍郎多么?休在我面前谈公务,今晚,你二人就歇在船上,明早爱走便走,休扫了我的兴致。”

“……”

她望向陆绎,后者悠悠笑道:“严大人一番美意,你莫要不识抬举。”

连他也这么说,今夏牙根一紧,虽不情愿但仍是恭敬道:“多谢大人,卑职告退。”

锦衣之下 第八章

八口黑漆樟木箱子湿漉漉地摆放在舱中,陆绎用目光略略一测,尺寸与今夏之前所说相似。他刚想命杨岳将箱子尽数打开,一抬眼却已经不见杨岳人影。原来杨岳赶着给今夏煮姜汤,一放下箱子,也不待陆绎吩咐,一溜烟就跑了。

若是锦衣卫,他不发话,岂有人敢动半步,六扇门未免过于散漫。陆绎掏出匕首,划开密封的蜡层,劈开铜锁,将箱子打开——

金嵌宝石鹭鸶壶、银点翠寿星龟鹤壶、点翠银狮子、玉螭虎耳大圆杯等等……八口箱中纯金盘碗杯爵,珠宝首饰,银制器皿,各色玉器,还有锦缎字画,他只粗粗扫了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底下的舱房中,今夏已换过干爽衣裳,将湿发略擦了擦。正好杨岳煮了姜汤来,她端过来一饮而尽,身体才算是和暖了些。

“他肯定是想自己吞了这批生辰纲。”将碗底剩下的姜丝一并拨入口中嚼着,她若有所思道。

“不能吧……”杨岳总觉得可能性不大,“此事你我已经知晓,咱们是六扇门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说不定待会就要来封咱们的口了。”今夏猜度着。

“你是说……这个?”

杨岳把手往脖子上一拉。

今夏先比划了个金元宝的模样:“应该是先给咱们这个,看咱们是不是识相,若不识相,他再……”手往脖子上狠狠一拉。

杨岳一脸为难:“我倒是想识相点,可这事若是让爹爹知道……你敢收银子?”

今夏犹豫片刻,迟疑道:“这套生辰纲,头儿本来就叫咱们别理会,管它是谁劫了去,在谁手里对咱们来说都一样。再说,小爷我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收点工钱不算过分吧……对了,他怎么会下水来?”

杨岳闻言微楞,想起什么般转身往外走:“方才瞧见灶间有黑芝麻,我给你下几个汤圆吧。”

“等等!”

今夏唤住他,狐疑地打量着他。

杨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道:“你刚下水,他就冒出来了。我倒是想骗他,可也得骗得过啊。”

“你……”

两人心中各自打着小鼓,正在这时,有船工来叩门,说是锦衣卫经历大人请他们至楼上船舱。

“真来封咱们口了?!”杨岳不安道,“要不,我先去和爹爹说一声。”

“不急,且上去瞧瞧,怕他作甚。”

今夏拉着他就往上走。

到了上面舱门,叩门,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进来。”

今夏与杨岳刚进得舱房,便瞧见陆绎。他披了件青莲色直身,湿发未束起,只披在脑后,斜靠在黄杨仿竹材圈椅上,颦眉看着地上的那些箱子。

“……瞧,点翠银狮子!”今夏捅捅杨岳,叫他看箱子。

杨岳偷瞥了几眼,与她低语道:“……金狮顶麒麟壶、金鹦鹉荔枝杯,那杯子瞧着怕有四、五两重吧。”

“怕是有了。”今夏啧啧叹道。

瞧这两个小捕快毫无规矩窃窃私语,陆绎抬眉冷冷地盯住他二人:“你二人偷着下水去,就是想私吞这套生辰纲吧?”

今夏一呆,眼下箱子就在他的舱房中,明明是他自己想吞了这套生辰纲好不好,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杨岳慌忙道:“小人怎敢,大人明查,小人只是为了查案才下水的。”

“杨捕头可知道?”陆绎接着问道。

今夏飞快道:“不知道。”

“知道。”杨岳同时道。

两人面面相觑,而陆绎则挑高眉毛。

“知道。”

“不知道。”

两人换了个说法,又异口同声道。话音刚落,今夏就恼怒地瞪了杨岳一眼,意思是你改什么口风?平常也不见你这么机灵。后者懊恼地直拍额头。

看到他们俩自乱阵脚,陆绎看他们的眼神颇有些满意,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箱子藏在水下?你说。”他指得是杨岳。

“……嗯、嗯……”杨岳被他方才罪名一压,脑子有点懵“……是这样的……那些箱子上面有蜡,哦,不对,是地上有蜡……还有那些痕迹……就是这样,然后我们就猜……”

若说前面陆绎还在勉强忍耐,那么等他听到“猜”时,就已经无法忍受,抬手示意杨岳不用再往下说。然后他看向今夏:“你说。”

今夏摊摊手道:“其实,就是瞎猜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真的在水下找到了。”

“原来如此,”陆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那么你们不如再猜一猜,我会不会把你们俩装箱子里沉到河里头去。”

“经历大人真爱开玩笑,哈哈……”今夏干笑两声,见陆绎目中寒意森森,便只得如实道,“一则,晕迷的军士并不是中迷香,而是喝了蒙汗药,从舱室留下的各种痕迹,特别是靴印来看,是他们自己人所为,至少六人以上,还不算上把风的;二则,若箱子被运离船体,船会变轻,而从昨日停靠到现在,船的吃水线没有明显变化;三则,从舱室地上的蜡油可以判断出用了大量的蜡油,若只是为了防潮,用不了那么多,所以我判断应该是为了将箱子沉入水中做准备。”

“你已经推测出来,却着意隐瞒,还说不是为了私吞。”陆绎慢悠悠道。

“王方兴,连同他手下的人既然都有嫌疑,我自然不好当众说出。”今夏讨好地一笑,“再说,我们无法确定箱子就藏在水下,所以想得是找到之后再告知大人。”

对于她这后半截话,陆绎明显不会相信,端起茶碗,缓缓饮了口茶,脑中回想着王方兴的言行举止:他的惊慌失措,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至于近旁的人,那名旗牌官,还有其他军士的神情……劫取生辰纲并非小事,能办此事者绝对不会是小卒,在军中至少也是个小头目,才能有此威信鼓动其他人共同作案。

一杯茶尚未饮完,陆绎心中已经有数,放下茶碗,手指朝杨岳一点:

“你,去将王方兴还有那名旗牌官都请过来。”

杨岳楞下,自是不敢违抗,忙出去了。

唤他们过来?难道陆绎是想将生辰纲还给他们?今夏一时不知道他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陆绎此时又开口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二人回来之后,是先回禀杨捕头,之后才下水去,对吧?”

既然都被他看见了,今夏没法反驳,只能点头。

“你们向杨捕头详细回禀了船上的状况?”

今夏警觉地看着他,语焉模糊道:“只是大概说了下。”

“所以杨捕头知道是船上的内贼所为。”

“他不知道,我并未将此猜测告诉他。”她素知锦衣卫平地能掀三层浪的能耐,为了避免他强按个意图私吞生辰纲的罪名下来,今夏干脆把事情先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一时好奇,硬要下水去探查。”

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黄杨木轻轻敲了敲,陆绎微偏了头看她,过了半晌问道:“你身为捕快,为何要去夜市上摆小摊子?”

“……那是我娘的摊子,她身体不适,所以我去帮忙。”今夏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件事。

陆绎点了点头,道:“看来你家境并不宽裕,难怪你娘会想把你许配到夫子家中,好省下一笔束脩。”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这等丢人事情居然被他听了去,今夏瞠目结舌,脸涨得通红。

陆绎不急不怒,点明道:“所以你下水去,其实是想自己发笔横财,就算吞不下这整套生辰纲,捡个漏也够了。”

他这话倒是不错,瞧箱子里那些物件,随随便便捡一把麒麟壶,家里日子就不用过得紧巴巴的。今夏下水去,除了想出口气外,也确是想捡个漏。眼下心事被他说中,她干瞪着他,片刻之后,无赖地摊手道:“大人明鉴,卑职可什么都没拿,箱子都在您这里。”

“你的运气确实不错。”他淡淡道。

今夏暗中咬牙切齿,却是敢怒不敢言:小爷我大清早就在水里折腾了半日,什么都没捞着,还差点被你扣个意图私吞生辰纲的罪名,这也叫运气不错!你才运气不错,你全家都运气不错!

舱门外脚步声响起,杨岳领着王方兴还有旗牌官,一前一后地进来。

“这这……这……这……”王方兴一进门便看见那八口整整齐齐的黑漆樟木箱子湿漉漉地摆在地上。

陆绎起身拱手道:“刚刚才找到的,不知道是否就是船上所丢失的生辰纲?”

“对对对!”惊喜交加,王方兴一时顾不得礼数,上前就查看箱中寿礼。与此同时,陆绎摆手示意今夏杨岳都退出去,今夏本想看一出好戏,便偷偷摸摸绕了小半圈,蹲到舱窗下听里头动静。

杨岳朝她打手势,要她随自己下去,今夏不肯,反而拖了他一块儿听墙角。

舱内,王方兴见金器银皿,珠宝首饰,锦帛字画等等全都在,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身朝陆绎喜道,“这些箱子是从何处找到的?”

“就在贵船上。”

“我们船上?”王方兴疑惑不解。

“箱子就藏在船底的水密封舱内,至于是怎么藏的,我想你得问你的旗牌官了。”陆绎虽笑着,目光却锐利如刀,一直看着站在王方兴身后侧的黑面旗牌官。

王方兴骤然回头,不可置信道:“沙修竹!”

被唤过沙修竹的黑面旗牌官直直地挺立着,胸膛起伏不定,只瞠视着陆绎……今夏不解陆绎是如何得知此事乃沙修竹所为,冒险起身偷看这旗牌官,身长七尺有余,因常年处于边塞,外露的皮肤皆黝黑粗糙,而双手骨节粗大,显是长期劳作或习武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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